正文 複仇的獵狗(1 / 1)

春寒料峭,雪粒子還在洋洋灑灑。

內房,嬰兒微弱的哭聲又起。五爺歎口氣,叫一聲“白耳”,獵狗白耳就從內房跑出來。五爺摸摸白耳的頭,又指指門外,白耳就撒腿向對麵的山跑去。

打發了白耳,五爺走進內房,他沒有看床上饑餓的母子,而是蹲下身看床底下的小狗崽。小東西胖嘟嘟的,正睡得香,五爺憐愛地撫摸著它那柔滑黑亮的毛,一遍又一遍。好半天,五爺才狠狠咬咬牙,抱起它走出去……

兩個鍾頭後,白耳回來了,它依然是空著嘴回來——這個春天太貧乏,連獵手五爺和獵狗白耳這對“黃金搭檔”都很長時間沒有收獲獵物了。白耳跑向內房,急著給崽子喂奶。

內房突然傳來白耳急切的叫聲。接著,白耳跑出來,拐拐角角到處找,然後又叼著五爺的褲腳,要五爺幫它找。五爺低著頭不動。白耳又淒慘地叫著跑向屋外……屋內屋外,白耳找了幾遍,都不見崽子的蹤影。白耳跪伏五爺麵前,焦急地叫。五爺已淚流滿麵,摸摸白耳的頭,指了指潲水桶。白耳跑過去——桶裏是它崽子的毛。白耳一聲長叫,撞翻潲水桶,轉過頭,怒瞪五爺,大叫。五爺隻低著頭,不動。

白耳的嗓子有些啞了,但還是不停地對五爺叫。五爺心疼,伸手想去撫摸它,不料白耳卻狠狠給了他一口。五爺歎口氣,輕輕踢開白耳。可白耳不罷休,還要咬。五爺隻得將它攆出去。

天黑了,白耳還沒有回來,五爺出去找。五爺剛轉過屋角,一個黑影躥到他腿上,咬了一口就跑。

五爺想白耳是瘋了,他懊惱不已。五奶奶更是邊流淚邊罵五爺忘恩負義:這麼多年,白耳看家護院、上山打獵的功勞不說,單說一個月前五爺不在家的那個晚上,五奶奶挺著大肚子到村外的水井提水,白耳也拖著大肚子跟著。五奶奶剛將水桶提到一半,肚子就劇烈疼起來,她趕緊坐下呼救,白耳也大叫。然而呼呼的風裏,沒有人聽得見。後來,五奶奶差不多是騎著白耳才艱難地挨到家,生下了兒子。後半夜,白耳也生了,可它生的四隻崽子隻有一隻是活的。五奶奶說那兩隻狗寶寶一定是她當時疼得禁不住捶白耳時捶死的。

一整夜,五奶奶都在罵五爺狗都不如,白耳也房前屋後淒慘地叫。五爺數次開門喚它,它不睬。天亮時,五爺的院子裏一片狼藉:幾隻雞,血肉模糊,死在地上;唯一的羊,躺在血泊裏,肚裂腸斷;沾血的雞毛、羊毛,散落一地;草垛被拱倒,浸在水裏;舂米的石臼上,撒滿了狗糞狗尿,臊臭難聞……白耳在報複五爺。

此後的夜裏,白耳總來破壞。有幾次還鑽進廚房,在鍋裏、水缸裏撒尿拉屎。白天五爺在山上打獵,白耳也如影隨形,遊走在五爺獵槍的射程之外。每當五爺舉槍瞄準獵物,白耳就大叫著驚走獵物,甚至突然躥出來撲倒五爺。總之,白耳不放過任何報複五爺的機會。

不久,日本兵來了。鬼子們瘋子一般,見雞抓雞,見狗打狗。五爺也難逃厄運:孩子被摔死,五奶奶也被糟蹋至死。五爺逃進了山林。

這天,赤手空拳的五爺遭遇一個手持短刀的日本兵,兩人廝打了半個多小時,都受了傷,但誰也沒有製服誰。就在兩人都筋疲力盡麵對麵僵持著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令五爺不由得緊張起來。五爺用眼睛的餘光看去,白耳正圓瞪雙眼逼向這邊。五爺心想完了,自己的體力本已處於下風,何況白耳又來?五爺禁不住有些顫抖。日本兵發現了五爺的異樣,他知道自己該出手了。

五爺清楚地看到,幾乎同時,日本兵和白耳躍了起來。五爺閉了眼,他想完了,他甚至想自己能死於白耳,也是報應。可是,五爺卻聽到日本兵的慘叫。五爺睜開眼:腳下,白耳已將日本兵撲倒,狗和人在地上翻滾、廝打。五爺立即跳過去……

日本兵死了。五爺抱著腸子都被捅出的白耳,號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