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屁股有話說(1 / 1)

上帝同誌:

我是屁股,是人們從來都看不上眼的屁股。請你耐著性子聽我說。

曾經,人類在還不稱其為人類的時候,四肢行走,我和臉蛋是完全平等的。不同的隻是臉蛋在前,我在後,可那正體現了您對我的特殊愛護,因為那時候主人們行走在原始森林裏,前方存在著各種未知的危險。可如今,如今怎麼就完全變了呢?

姑且不說我和臉蛋成了上下級的從屬關係了吧,單說我幹的活吧:

我幹的是最重、最累的活。上帝同誌知道,如今人類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坐著的:坐著吃飯,坐著工作,坐著開會,坐著聊天。有的人,如“網蟲”,一坐就是幾十個小時;有的人,如官員,為了風度優雅,高蹺二郎腿不算,還不斷地有節奏或無節奏地抖動著。上帝同誌你想想,我也是由血和肉做成的,我能受得了嗎?再看看那臉蛋吧,我在下麵支撐著他,受著壓迫,他卻在上麵吃香的喝辣的,向上級賠笑臉或向下屬拉馬臉,在主席台上威風八麵作報告或作指示,和美女帥哥臉對臉談著不疼不癢的話或調著半素半葷的情。總之是吃盡了甜頭,占盡了鏡頭,出盡了風頭。

我的活也是最髒、最苦、最下作的。我說過了,臉蛋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而那排泄物卻交給我處理。排泄的時候,主人總會將那臉蛋捂著,生怕那難聞的氣體沾染了他任一個毛孔,卻全然不顧我正在第一線直麵那熱的氣體。臉蛋上哪怕落上一點點灰塵,主人就立馬清洗;而我呢,排泄後用一兩張紙擦一擦就打發了。上帝同誌,你說,這公平嗎?

最窩囊、最危險的活也由我承擔。主人生病了,臉色蒼白,難看得要死,主人就讓醫生在我的肌膚上一次次紮針、注射。臉蛋受傷了——這本來與我毫不相幹,但主人為了美好形象而整容,於是就硬生生地扯下我的一塊皮貼到臉蛋上,哪管我從此傷痕累累?主人一旦遭遇危險,譬如被人打翻在地,就雙手緊抱著頭護著臉蛋,將我毫不留情地突兀出來,推到挨打的第一線,充當臉蛋的盾牌。我委屈,我害怕,可是,我能向誰傾訴啊,上帝同誌!

我幹著這麼多臉蛋不願幹、不屑幹的活,卻還是受侮辱的對象。形容一個孩子臉蛋髒了,說,看你的臉髒得都像屁股了——這不是從小就告訴孩子屁股是最肮髒的嗎?誇一個孩子,往往捏著小臉蛋說,看這小臉蛋兒,胖嘟嘟多可愛哦(哪裏在乎我比他更胖嘟嘟)。處罰一個孩子(不僅是孩子),打的是屁股,仿佛我天生就是下賤而該打的。這還不算,我挨了打,即使被打得青紫浮腫、血肉模糊,主人為了臉蛋(麵子)也咬著牙哼都不哼一聲。可臉蛋呢,哪怕是被人象征性地扇一下,主人就受不了了,就叫嚷著說人格受侮辱了。

我還是主人們最忌諱的東西。每天,女主人們給臉蛋無數次地洗、無數次地抹粉塗膏,把整個臉蛋都露出來尚嫌不夠,還要把頸子、胸乳敞開來襯托臉蛋。我呢,從來都被緊緊地包裹著——從生到死,除了最初幾年,我就從來沒見過一縷陽光!主人見了上級、尊貴者,讓臉蛋對人而決不讓屁股對人;公開場合,譬如演員演出,要麵向觀眾而不能屁股對觀眾;稍微正規的場合,如宴會舞會,連“屁股”一詞也是不能說出口的,否則就是不文明、無修養。我不懂,難道我做過什麼醜事嗎?為什麼我就上不了台麵、出不了口?

上帝同誌,你覺得我受到公平對待了嗎?你常常說萬物平等,我與臉蛋是平等的嗎?難道當初你製造我們時就設計好了這一切嗎?這是你的本意嗎?

上帝同誌,我和臉蛋的本質都是一樣一樣的——都是碳水化合物,我們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