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木棍心想,烏龜的壽命長,人的生命卻如此短暫,滿打滿算也就這幾十年,自己要是萬一中了大獎,幹什麼呢?首先得讓老爸老媽到國外旅遊旅遊,讓他們好好開開眼界,看看外麵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其實,對於外麵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他也不是很清楚,也沒有親眼見過,知道的一點,也是報紙上的道聽途說,電視裏的霧裏看花。以前在廠子的時候,除了廠長副廠長可以出出國,他們這些中層是沒有什麼機會的,到現在,他還沒有跨出過國門,甚至連已經回歸了的香港也沒有去過。
老板見他遲遲不走,就和他說話“哎,聽說沒,昨天甘肅一個人中了億元大獎,一下把獎池掏空了!”
木棍吃了一驚,說“億元大獎?他怎麼買的?”
老板說“倍投唄,最少得二三十倍,有的人專門等獎池裏的錢多了,去倍投,萬一中了,就是巨獎!”
木棍眼睛一亮,以前在他的腦海裏,想的隻是如何中五百萬的頭獎,根本沒有想到通過倍投竟然可以獲得上億的巨獎。老板的話,如電石火花一般提醒了他,讓他一陣激動。但激動也隻是一瞬,馬上就冷靜了。幾十倍的倍投,一次就得幾十上百塊錢,遠遠超出了他的經濟能力,好多人不就是因為這大數額的倍投,輸得傾家蕩產嗎?以前大頭曾經提醒過自己買彩票是個無底洞,可能說的就是這倍投,否則,像自己現在這樣一期買幾注,即使中不了,這個洞又會有多深呢!
走出彩票投注站老遠,木棍還在回味著老板的話,漸漸明白了老板和自己說這些的用意,隻有彩民多用倍投的方法買彩票,老板才能多賣多掙錢啊!
狡猾的東西!
木棍忽然想起了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木棍還想起了另外一句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二十八、這款那款公款是最大的款
果然,第二天,鳩城各種各樣的報紙,都刊登了那個彩票爆出億元巨獎的文章,億元巨獎把人們的心撩撥得癢癢的,都夢想著自己能夠成為下一個幸運兒。
木棍雖然很快就冷靜了,但心思哪能一點不活絡,心想自己時不時的哪怕少打兩注也要偶爾倍投一下,翻一倍那可就是一千萬,翻兩倍就是一千五百萬啊,代價隻不過一注多花兩元錢罷了。
連陳大衛也看到了這個億元巨獎的消息,那天他來到公司後,把木棍叫過去聊天,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億元巨獎上。陳大衛晃著頭說“唉,你說說這樣的好事咋沒落到咱哥們兒頭上,要是我中了這億元巨獎,誰還他媽這麼辛辛苦苦地賣酒,早全世界各地飛著使勁玩去了!”
木棍問“陳總買彩票嗎?”
陳大衛不屑地說“誰有閑工夫去買那玩意兒!”
木棍心想你不買,怎麼能中獎,就想起了在彩票投注站的一張小報上看到的笑話:有個落魄不得誌的中年人,每隔兩三天就到教堂祈禱,而且他的禱告辭幾乎每次都相同。第一次他到教堂時,跪在聖壇前,虔誠地低語“上帝啊,請念在我多年來敬畏您的分上,讓我中一次大獎吧,阿門!”幾天後,他又垂頭喪氣地來到教堂,同樣跪著祈禱“上帝啊,為何不讓我中大獎?我願意更謙卑地來服侍您,求您讓我中一次大獎吧,阿門!”又過了幾天,他再次出現在教堂,同樣重複他的祈禱。如此周而複始,不間斷地祈求著。到了最後一次,他跪著說“我的上帝,為何您不垂聽我的祈求?讓我中一次大獎吧,隻要一次!”就在這時,聖壇上發出一陣宏偉莊嚴的聲音“我一直垂聽著你的禱告,可是——最起碼,你也該先去買一張彩票吧!”
陳大衛當然不是那個落魄不得誌的中年人,鳩城也沒有教堂,但是,木棍還是覺得陳大衛有些像笑話裏的那個中年人,不買彩票,竟然還想得獎,天底下哪有那好事。
聊了會兒億元巨獎,陳大衛又說起了文總“媽的老文這個人,眼比天高,手比腳低,當年我要不是看他那個在工商局上班的姐夫的麵子,哪會讓他給我當副總,沒想到他個老小子竟然人心不足蛇吞象,想打我的如意算盤!”
木棍說“好多人都是這樣,向來沒有滿足的時候!”
陳大衛拿著一支煙在桌子上敲著,說“他的皮包公司注冊得倒快,怎麼不開張?哼,要產品他沒產品,要資金他沒資金,手下有一幫人不假,他原來覺得是自己的鐵杆,前些天讓我叫出去一個別談話,全他媽嘩變了,沒人願跟他!”
說完陳大衛哧哧地笑了起來。
木棍也笑了,說“我也覺得文總這人有點太自不量力,出去新拉一攤是那麼容易的?”
陳大衛說“哼,他以為他是老幾?我已經和那幾個營銷部經理打過招呼了,老文要是敢辦出格的事,我就拿下他,讓你上!”
木棍說“陳總,投鼠忌器呀,拿下了文總,他姐夫那邊恐怕不好交代!”
陳大衛哈哈笑了兩聲,說“現在啥年代了,我還怕他?況且工商局早就轉變職能了,強調為企業服務,他姐夫敢刁難我?敢刁難我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而且,以前他姐夫他媽的沒少吃我的拿我的!”
木棍說“政府部門的人,哪個不是混個嘴飽肚圓,沒聽人家說,這款那款公款是最大的款!”
陳大衛點頭說“可不是,咱們自己掏腰包請客吃飯,不管怎麼說還悠著點,他們拿公款吃喝,媽的可是一點不心疼,還說什麼‘不吃白不吃,白吃誰不吃’,我看他們是把咱納稅人當白癡了,糟蹋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
木棍說“所以,現在公務員成了金飯碗,大家打破了頭地爭著往黨政機關裏擠,一旦擠進去,就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陳大衛說“衣食無憂是衣食無憂了,可是他們還有別的憂,就是能不能升遷上去,升遷不上去,他們照樣憂,日子照樣過得不順暢,照樣活得憋屈。”
木棍說“陳總你說得太對了,咱們同學鬼子你知道吧,在辦事處工作,至今還是一個科級科員,整天為沒有職務愁得不得了。”
陳大衛說“鬼子我怎麼不知道,想當年,他那鬼子的綽號,還是我起的。”
木棍樂了,說“那天我們一起吃飯,鬼子還說起這事呢,說什麼時候見了你,非讓你在金宮大酒店請他一頓不可!”
陳大衛點著煙說“那還不簡單,你給他說,讓他定時間,我請他!”
木棍問“陳總為什麼給他起了個鬼子的外號,到現在他還不明白,我們也不清楚。”
陳大衛哈哈大笑,說“你沒看出他的眉眼長得有些像電影裏的鬼子嗎?”
木棍想了想鬼子的模樣,還真的有些像!
陳大衛說“要不就安排在這兩天吧,我那十來套房子已經出了手,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你叫幾個咱們的同學,咱們樂和樂和!”
木棍說“那也叫上大頭?”
陳大衛說“行啊,聽說大頭這小子炒股炒得不錯,這人呀,不定在什麼地方開竅,大頭聰明,看樣適合炒股。”
木棍說“確實,大頭在炒股這方麵還真有靈氣,別看入市時間不長,但是收益在他們證券公司卻是數得著的,聽說資金已經翻了好幾番,連鬼子都給他湊了十萬塊錢,讓他幫著炒呢。”
陳大衛來了興趣,說“真的?翻了好幾番?媽的,怪不得人們現在浮躁得要命,連工作都不好好幹,全跑去炒股票了呢。建軍你幫我好好打聽打聽,看看大頭那裏究竟咋樣,我手頭正好有些閑錢,這十幾套房子賣了五六百萬,公司還有暫時用不上的貨款一二百萬,加起來六七百萬呢,要是大頭那裏可靠,不如交給他讓他給我理理財,別說翻幾番,一年能給我個百分之三十的收益也行啊!”
木棍點頭說“好,什麼時間我找大頭好好問問,大頭和我的關係一直不錯,咱們又是同學,讓他理財,比找那些不拔根的人要可靠得多!”
陳大衛站起來,說“那這事就交給你了建軍,我外麵還有點事,要出去一趟,公司你還招呼著。”
木棍也站了起來,說“好,好!”
剛回到辦公室,營銷一部經理禹洪峰跟在屁股後麵進來了,說“馮助理,這兩天怎麼不見你下去視察工作?”
木棍把他讓到沙發上坐了,丟給他一支煙說“視察?你以為我是總理!”
禹洪峰點著吐了個煙圈,說“馮助理可是咱們公司的定海神針啊,這管理一抓,定位手機一配,等於給那些整天躥得無影無蹤的業務員上了個緊箍咒,我這經理當得可比以前輕鬆多了!”
木棍說“是吧,當初你們還不理解,其實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些經理!”
禹洪峰說“所以,我們沒有你馮助理的水平高嘛!”
木棍心想,你就拍馬屁吧,隨便拍。
又拍了幾個馬屁扯了會兒閑篇,禹洪峰終於說出了真實來意“馮助理,眼看著快要到年底了,弟兄們累死累活地幹了一年,都盼著過個肥年,今年的年終獎,你看要不要給老板早點提提,讓老板的手指頭縫鬆鬆!”
木棍拍了拍他的大腿說“這事你怎麼找我?讓文總和老板說,分量豈不更重!”
禹洪峰就手指頭點著木棍,說“裝,馮助理你就給我裝吧!”
木棍莫名其妙,說“我裝什麼,人家文總是副總,我隻不過是個總經理助理,況且他又是你們的頂頭上司!”
禹洪峰說“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們的頂頭上司馬上可就是你老兄了,你要是不給弟兄們說話,可別怪弟兄們對你有意見!”
木棍忙擺手,說“禹經理你可別胡說,這都是空穴來風!”
禹洪峰說“老板嘴裏還會空穴來風?”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直到木棍含混地答應了找機會給陳大衛說說,禹洪峰才離開。
木棍有些左右為難,要是陳大衛真的讓他當了負責營銷的副總,禹洪峰這幾個營銷部的人就成了他的手下,不給手下人說話,以後的工作怎麼好開展啊!但是要幫他們說話,那可是從人家陳大衛的口袋裏往外掏銀子呀,陳大衛能高興嗎?即便勉強掏出來了,陳大衛也不會心甘情願,那樣的話,會不會對他產生看法,覺得他胳膊肘往外拐呢。一時也想不到好辦法,木棍想拖拖再說吧。
出門上廁所的時候,木棍碰到了文總,笑著打了個招呼,文總也繃著臉給他點了點頭,點頭的時候,一綹頭發墜了下來,人看著便有些落魄,像個“五四”時期的落魄文人。文總往常頭發可是紋絲不亂的,上麵落隻蒼蠅都會滑一跤。
木棍看出來,文總這段的日子不好過,日子不好過,時間流逝得肯定就慢。而自己近來的日子過得不錯,時間流逝得就快,一天一天的,也不知道忙了些什麼,眨眼就過去了。
眼看著文總這個昔日的靠山成了過河的泥菩薩,公司裏好多人放低了身段,開始來拜木棍的碼頭,連原來那些不服氣的,現在也夾著尾巴老實多了。
綜合部主任高天喜本來就是個最會看老板眼色行事的人,現在當然明白公司的形勢,就對木棍恭敬得很,不敢再使什麼小絆子,什麼時候見了他,臉上都是笑盈盈的。
木棍雖然隔著高天喜的麵皮,能夠看到他笑盈盈後麵的虛偽,可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對你這樣笑盈盈的,你還能怎麼著,也就還了一個不冷不熱的笑。
那天,木棍路過營銷一部,聽見裏麵有人在說他,滿嘴的二老板如何如何。木棍聽了不知該高興還是鬱悶,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下麵人私下叫他二老板,是對他目前在公司地位的肯定,可是,文總聽了心裏會怎麼想呢?包括陳大衛聽了,心裏會舒坦嗎?木棍心裏清楚,天上隻有一個太陽,公司隻有一個老板,那就是陳大衛,他是無論如何也擔待不起二老板這個稱呼的。
想到這裏,木棍就打電話把營銷一部經理禹洪峰叫了來,把他聽到的給禹洪峰講了,說“咱們公司老板就陳總一個,我哪是什麼二老板,禹經理你開會和他們講清楚,不要讓他們亂叫!”
禹洪峰笑笑,不在乎地說“我當什麼事呢,這點小事也值得馮總你大驚小怪!”
木棍一臉嚴肅地說“我不是大驚小怪,這樣亂叫確實不好,什麼大老板二老板的,我和你一樣,都是給陳總打工,咱們都是打工仔,誰他媽是二老板!”
禹洪峰見木棍這個樣子,就說“好,好,我開會給他們說說,就說馮總你不喜歡他們叫你二老板,不過開完會他們要是還叫的話,我也沒辦法,我總不能天天守著他們,也不能把他們的嘴封住!”
木棍想想也是,就有些後悔把禹洪峰叫來說這事了,實在畫蛇添足,本來那些人隻是私下裏叫,這下好,自己讓禹洪峰召集他們開會,反而把事情鬧大了!
二十九、哥們兒聚會大頭慷慨贈車
好長時間沒有和鬼子大頭聯係了,快下班的時候,木棍給他倆打了電話,說晚上有事沒?沒事到莊稼院夜市喝幾杯小酒,抬抬杠噴噴空!鬼子說天都涼了,還去夜市,挨凍呢!木棍對鬼子向來不客氣,說你愛去不去,我不信這天能凍死你!
給大頭說的時候,木棍特意提了一下陳大衛有意讓他代為理財的事,大頭很興奮,說“好好好,晚上我請客,要不幹脆換個好點的地方吧,咱哥們兒的檔次也該提高提高了!”
木棍不答應,說“我就喜歡莊稼院的螺螄小龍蝦,去別的地方吃不到那個味!”
然後又給姚梅花打了個電話,說晚上公司有應酬,晚飯別等他了。姚梅花哎哎哎地答應了。現在隻要給她說有應酬,她答應得就很痛快,要是給她說和鬼子大頭喝酒去了,她非嘟囔得你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不可。木棍也是慢慢摸著了門道,所以以後每次和鬼子大頭他們聚會,在他嘴裏就變成了應酬。
秋後的天明顯變短,溫差也大了,傍晚的小風涼颼颼的,夾雜著一絲寒意。木棍來到莊稼院夜市,大頭已經先到了,規規矩矩地坐在那兒喝茶吸煙,見了木棍忙站了起來。
木棍過去拍了他一下,說“怎麼幾天不見這麼見外,像迎接領導似的,還站起來!”
大頭笑笑,解嘲般地說“你現在可不就是領導嗎?領導來了,哪能不站!”
木棍又捅了他一下,說“你小子也拿我尋開心!”
就把公司的人私下叫他二老板的事說了。
大頭聽了搖搖頭,說“那你可得注意了,這個苗頭不好呀,哪個老板也不希望自己的雇員坐大,陳大衛要是聽到了,不知道怎麼想呢,好在你和他是同學,要是沒這層關係,還真招猜疑!”
木棍罵了句“媽的,中國的人際關係就是複雜,到哪兒都一個樣!”
剛罵完,鬼子就到了,接話說“木棍你罵誰樣呢?”
木棍不客氣地說“罵你樣呢,咋了?!”
鬼子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說“好好,你厲害你厲害,當了總經理助理就是不一樣,一下牛逼起來了!”
三人點了幾盤小龍蝦、螺螄、毛豆、花生、豬臉什麼的,喝了起來。
幾杯酒下肚,鬼子問“哎大頭,這些天股市走得可是不太好啊,我那十萬塊錢現在怎麼樣了?下崽兒沒有?”
大頭白了他一眼,說“看你那沒出息樣,每次見麵都問你那十萬塊錢,你那十萬塊錢還會長翅膀飛了?”
鬼子嘿嘿笑笑,說“要是飛了好了,飛得越高賺得越多,我就害怕它跌!“
木棍也問“大頭你這段時間收益怎樣,又逮著黑馬沒有?”
大頭喝口酒,說“哪有那麼多黑馬讓我逮,不過沒有黑馬,咱在那兒不停地打個小短差,聚沙成塔,收益照樣不錯!”
鬼子忍不住又問“大頭,我那十萬塊錢現在到底增值多少了?”
大頭說“快翻倍了,咋樣,滿意不?”
鬼子驚得呆了一下,然後喜得雙手端起酒杯和大頭碰,大頭的酒杯舉得高高的,鬼子的酒杯端得低低的,剛好碰到大頭的杯底!要是放在往常,鬼子早火了,可是今天隻顧樂,哪還講究那麼多,一口把酒了,說“大頭,我感謝你八輩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