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話裏麵透露出的有恃無恐,必然在其子孫身上遺傳,到最後就發展成了夜郎自大。譬如乾隆接見前來建立邦交的英國使團,還以為這是遠在重洋的島國經數萬裏之程輸誠納貢呢,他的回信標題為《賜英吉利國王敕書》,有一種當幹爹的感金。大清帝國對外患缺乏警惕,疏於防守,由其對待長城的態度即可見一斑。難怪甲午戰爭前夕,北洋水師的艦炮居然成了晾衣竿,而敵人由此細節察覺到這所謂的“海上長城”的腐朽與不堪一擊。果然,一戰之下,檣櫓灰飛煙滅,黃海成了大清帝國的赤壁1水上的滑鐵盧。不管對待陸疆還是海疆,清朝皇帝們的頭腦中都毫無長城的概念,並堅決否定其必要性,最後終於自食苦果。被堅船利炮撞開的國門,比癱瘓的長城還要脆弱,還要無奈。而這些,是廢棄了長城的康熙未曾預料到的。
帝國的衰敗與狼狽,同樣躲不過長城的眼睛。1860年,鹹豐把偌大的北京城丟給英法聯軍,帶著慈禧去熱河避難,古北口自然是必經之路。古北口啊古北口,它怎麼也想不到,連皇帝都會逃荒!曆史開了這樣一個玩笑:當年皇太極率領清軍入關時何其威風,可他的子孫卻在長城的注視下扮演了逃兵的角色,而化為灰燼的圓明園,就是鹹豐跑丟了的鞋子。
古橋
北京非水鄉,不像蘇州、揚州有那麼多的橋,但北京的古橋卻承載著極厚重的曆史的影子。譬如天安門城樓前的金水橋,世人皆知,堪稱是最有權力與威信的橋了。五座精雕細刻的漢白玉石橋橫跨金水河,中間稍寬的一座係為皇帝專設,又稱禦路橋,屬於天街禦衝的一部分,它是明清兩代皇帝出入的必經之地,隻允許萬人之上的龍靴遊走,像一隻尊貴的寵物橫臥在天子腳下。橋頭有兩對石獅及兩座華表,是中華民族古老的圖騰,與藍天白雲相映襯,使並不高大的金水橋顯得皇氣逼人。曾作為封建時代天下第一橋的金水橋,心情複雜地送走了最後一個皇帝1924年,清廢帝溥儀被馮玉祥將軍驅逐出紫禁城,惶惶如喪家之犬。不容凡人踐踏一步的金水橋,終於對民眾開放了,迎來了它的新主人。不管哪一天來到天安門前,總能看到數不清的外地遊客輪流站在金水橋頭攝影留念。而每天清晨和黃昏,國旗護衛隊的儀仗兵會邁著整齊親邁的步伐跨過金水橋,去天安門廣場舉行升旗或降旗儀式。金水橋,幾乎成了露天的下型舞台,來自天南海北的老百姓就像欣賞時裝表演一樣,興奮而激動地圍觀儀仗隊的軍容。
舉世矚目的盧溝橋,本身就是一座無字的紀念碑。它在城市的西南靜靜地見證著一段中國人民侵略與反侵略的曆史。
什刹海河套與清末攝政王載灃府宅相連處,有一水窪,上有一青石板小橋,今人已很少提及了,可它卻是1910年熱血青年汪精衛密謀埋藏炸彈刺殺載灃之處。汪精衛後來雖成了漢奸,但在推翻清王朝的革命運動中卻做了一回少年英雄。他攜帶從孫中山之處所得的炸藥潛入腥風血雨的清政府老巢;II;京,多次察看地形,擬在什刹海小橋一載灃出門必經之路埋設土法炮製的炸彈。他於某日深夜獨自雇人力車前往,躲在橋下掘土布置炸彈、引線,後因有人持燈來往而未成事。汪精衛被捕後,言辭慷慨,頗有好漢做事好漢當之勁頭。而今,那座青石板小橋的榮光,也早已被衝淡了。路過這座小橋的市民,可能不知其驚心動魄的典故;而知道這個典故的,恐怕也說不出小橋的名稱。這座曾令舉世皆驚的無名小橋,漸漸荒廢了,甚至連一塊記事的石碑都未享有。成長於什刹海北岸南官坊口胡同的單士元先生曾是小橋的鄰居,他在一文中寫道:“途經甘水橋,其時水窪青石板小橋尚在,水窪近枯,石板荒落,先君曾指此橋對餘輩告知,昔日革命黨在此小橋下曾埋炸彈謀殺攝政王……”如此可以猜測,此橋名曰“甘水橋”。
北京較知名的古橋還有北海橋、頤和園的玉帶橋和十七孔橋、中南海蜈蚣橋,另有禦河橋、江米橋、宣武橋、甘石橋、馬市橋等,因城區改建,大都已埋入地下,有的橋洞已改作下水道,有的雖夷為公路,兩側仍殘存著原有的拱券或石欄。至於繁華的天橋、虎坊橋,皆以橋名,卻找不見橋的蹤影,原因也在於此。查閱史料便會發現,以橋為地名之處,基本上確實有過橋的存在,隻不過在今天已名存實亡罷了。
昔日北京的九大城門樓,除前門與德勝門外,都已被拆毀了,如今代之以一座座現代派的立交橋:西直門橋、東直門橋、安定門橋、阜成門橋、複興門橋、朝陽門橋、建國門橋……立交橋成了北京的新城門。環城道路已像年輪一樣擴充至三環、四環、五環,沿途的立交橋都有著響亮的名字,如燕莎橋、長虹橋,快讓人數不清了。北京的橋,有著最古典的意境,也有著最現代的風景。立交橋是橋梁中的新生代,橋下行駛的不再是舟楫,也沒有河水,而是車水馬龍。
古刑場
今天的人們漫步西四,已看不見高聳的牌樓了。自從這標誌性建築被拆掉之後,西四牌樓便簡稱為西四。明朝時又叫西市,是處決死囚、或殺或剮的刑場。“西四牌樓者,乃曆朝行刑之地,所謂戮人於市者也。”(引自楊士聰《甲甲核真略》)消失了的牌樓,很是見過一些腥風血雨。昔時曾專門樹立一根比牌樓還要高的木杆,懸掛被割下的頭顱示眾。在那個時代,殺人是一種儀式,很有些熱鬧可看:轔轔作響的囚車,枷鎖鐐銬的罪犯,乃至赤膊上陣、揮舞鬼頭大刀的劊子手。“醜陋的中國人”愛看熱鬧,首先是從看殺人開始的,他們不僅迷戀生活,對光天化日之下的死亡同樣也充滿了興趣。
西四牌樓見證過許多血淋淋的鏡頭,譬如淩遲處死武宗的時權宦劉瑾,“都人鼓舞稱慶,兒童婦女亦以瓦石奮擊,爭買其肉啖之”。寫下了《石灰吟》的民族英雄於謙和勇冠三軍的民族英雄袁崇煥。
於謙和袁崇煥,這兩位北京城古老的保護神,都曾以血肉之軀抗櫃胡虜侵襲。悲哀的是,他們未能如願以償地陣亡沙場,而是不約而同地死於自己不惜拋灑血汗所捍衛的城市,死於族人的刀斧之下,真不值得啊!使親者痛、仇者快的漫長悲劇,於謙與袁崇煥並不是開始,嶽飛的風波亭可比西四牌樓早得多了。當然,他們血染鬧市,亦並不代表悲劇的結束。
假如民族英雄的宿命如此,這又是怎樣一種邏輯?僅僅靠英雄作為犧牲品,並不足以增添這個民族的光榮,它又被濃重的陰影給抵消了。史學家說,崇禎殺袁崇煥,等於自毀長城。建長城很難,毀長城則很容易,無異於自殺,尤其當他拆除的是“血肉築成的長城”,是良將與忠臣,就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這毀滅性的錯誤,使得一個民族首先從精神上便開始垮掉了。
元朝時,北京(時稱大都)的刑場在柴市口(今東城區交道口)。文天祥(詳見?248“文天祥”)這位寫有《正氣歌》的南宋狀元宰相,正是在柴市口,實現了他“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最髙理想。
清朝取代明朝後,將殺伐的刑場,由西四牌樓轉移至宣武門外的菜市口。不論是元之柴市口、明之西四牌樓,抑或清之菜市口,當時皆屬交通要道。在鬧市區行刑問斬,便於示眾。
菜市口的名揚天下,自然與譚嗣同等戊戌六君子(詳見9260“戊戌六君子”)有關。與菜市口相距不遠有一胡同,名為教子胡同。當地老人笑談,教子胡同的人教育孩子,往往會說:“聽話,要不然,給你拉到菜市口哢嚓了!”
關漢卿
關漢卿是元大都人,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在大元帝國時期,滿腹經綸的關漢卿堪稱娛樂圈中的大腕兒。賈仲明在《錄鬼簿》中稱他為“驅梨園領袖,總編修師首,撚雜劇班頭”,可見他在元代劇壇上的地位。後人將之列為元曲四大家之首。
據各種文獻資料記載,關漢卿編有雜劇67部,現存18部。個別作品是否出自關漢卿手筆,學術界尚有分歧。其代表作有《竇娥冤》、《救風塵》、《望江亭》、《拜月亭》、《魯齋郎》、《單刀會》、《調風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