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3)

當時由東門通往拜殿的禦道尚存,此為天子祭壇時的必經之路。興高采烈的遊客們,都爭先恐後在禦道上“瀟灑走一回”,嚐一嚐當皇帝的滋味。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這個地方從前僅有皇帝才能去,如今老百姓也可隨便遊覽,使人大開眼界。社會上如此殷切期待著社稷壇開放,多為好奇心理所使,實在想看一看多年禁地裏的景色究竟是什麼樣。”(引自建明《中央公園開放記》)社稷壇原本是“封建式管理”,南、北、西均未設門,惟獨東麵辟三座門,依次為社稷街門、社左門、闕右門,供皇族及衙役出入。此三門皆在天安門裏。自從辟作公園,即在臨長安街的南牆(天安門西側)開鑿一大門,並設售票處。

後來,中央公園又改名為中山公園,有紀念孫中山先生之意。置身鬧市中心,園內的環境卻分外清靜,路畔的灌木修剪得極整齊,像被遺忘的一方淨土,大隱隱於市,對於公園莫非也如此?

《大清會典》中記載:“凡祭祀之機,歲春祈秋報,皆以仲月上戊日祭太社太稷之神,以後土句龍氏、後稷氏配。”清代祭祀的禮儀異常繁瑣,如迎神、上祭品、奏樂、獻舞、上香、跪拜、讀圭、出圭、送神、捧帛饌各詣晉位等,都要嚴格按照儀式的程序和會典的禮儀製度進行安排。

這一整套繁文縟節,別說讓咱們身體力行了,即使站在旁邊看一回,也會覺得眼花繚亂。

五色土都是血染的、淚洗的、汗浸的、火燒的、霜打的。社稷壇是天地之間的煉丹爐,使古老的神話在不同的火候下體現出不同的顏色,不同的命運。土地猶如樹木,也有著自身的年輪,乃至自身的規律。

社稷壇改作公園後,平民化的茶館隨即搬了進去,搶占這塊風水寶地。生意自然很好。看來在天子腳下,賣大碗茶都能發財。春明館、長美軒、柏斯馨這三個茶鋪,成為中山公園最熱鬧的所在。在皇帝祭社稷的地方喝茶、聊天、著風景,何其逍遙?謝興堯認為:凡是到過北平的人,哪個不深刻地懷念中山公園的茶座呢?尤其久住北平的,差不多都以公園的茶座作為他們業餘的休憇之所或公共的樂園。謝興堯對中山公園的茶座情有獨鍾,還因為有許多周遊過世界的中外朋友告訴他: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是北平,北平頂好的地方是公園,公園中最舒適的是茶座。中山公園茶館的老板真有福,白撿了一條這麼精彩的廣告詞。

十三陵

到了北京,有兩個地方是必看的。首當其衝的是紫禁城。透過紫禁城,可以詳盡地了解皇帝的生(包括他的生活質量》;但要想充分地感悟皇帝的死《包括他的死亡觀念),則應該去十三陵。隻有在十三陵,你才能最強烈地意識到:皇帝也會死的。皇帝已經死了!

然而,皇帝的死比起平民則顯得加倍神秘。

所以逛完紫禁城,最好立即搭車去看十三陵,這是一條古老的路線。假如你對皇帝奢華的生活無端地嫉妒,或許在他的墳墓麵前,心理會稍有平衡,畢竟,他交出了曾經擁有的一切,哪怕是很不情願的。他交出了金錢、美女、宮殿、江山,他交出了寶馬、良田、衰草、斜陽,他交出了玉璽,交出了權力……所有被劫掠、被征服、被霸占的,都將被歸還。所有的神話都將破滅。從紫禁城到十三陵,是明代大多數皇帝的必經之路。

隻有三人除外。其一是太祖朱元璋,安葬在南京紫金山下的孝陵;其二是建文帝,被自己的叔叔燕王朱棣(即後來的永樂皇帝)打敗,南京城破後下落不明,據說自縊於火海,可謂死無葬身之地;其三是第七代的景泰帝(代宗》,被複辟的英宗發動宮廷政變勒死,以王禮葬在玉泉山北金山口,他生前在十三陵地區預留的墳地也就作廢了,這半成品百餘年後改建為光宗朱常洛的慶陵,總箅沒浪費。

奪建文帝之王冠的朱棣,遷都北京,營造了紫禁城。他在作威作福、盡享榮華富貴之時,已預先為自己的死亡作準備了:在西北郊昌平天壽山下修築親華的陵墓,即長陵,其規模與氣勢絲毫不比太祖的孝陵遜色。長陵的寶城(含城牆、墳山、方城)以及地宮,是朱棣登基後第七年(1409年)開工的,四年後建成。地麵上的主體設施梭恩殿(祭祀之用)是今北京地區保存下來的最大、最完整的明代建築,也是我國現存最大的木結構建築之一,其東西長度及氣勢,即使紫禁城的太和殿與之相比,亦顯得局促。永樂皇帝不僅在文治武衛方麵好大喜功,對待死亡、對待身後事也舍得下本錢,絲毫不馬虎。許大齡先生在讚歎長陵擁有十三陵中最長的神道、最大的碑亭和碑、最大的享殿和最大的寶城之餘,還開過一個玩笑:“關於鄭和下西洋的目的,與其說是派鄭和到海外尋找建文帝,不如說是宣揚國威和向海外取寶更為可信。要想將來能從長陵發掘出一部抄本《永樂大典》,這可能性不大,但從長陵以及景陵、獻陵中發現鄭和從海外帶回的珠寶、香料倒是十分可能的。”朱棣是僅次於開國之君朱元璋的大明二號人物,屬於創業之君,“靖難”(奪權)、遷都、守邊、遠征(他死於北伐韃靼、瓦刺二部的途中)乃至修陵,無不為了追求“生的偉大,死的光榮”。因此長陵帶有紀念碑性質。

在長陵周圍,另有十二陵,皆是朱棣的龍子龍孫及後裔。他們先後繼承了朱棣的遺產一紫禁城及金鑾殿,不僅模仿其生,而且模仿其死,一律大興木土地修建陵墓,並且大肆聚斂用於殉葬的寶物,恨不能將人世間的黃金美玉、綾羅綢緞全部隨身帶走。長陵的寶藏尚是個謎,而萬曆皇帝的定陵已於1956年發掘了,其中出土的大量殉葬品中,光錦緞料就達160匹,皇帝的王冠及龍袍皆以金絲金線繡織而成,連皇後的鳳冠都不同凡響鎄嵌寶石百餘塊、珍珠五千餘顆,簡直準備在九泉之下開珠寶店了!與之相比,連閻王爺都顯得像是窮光蛋了。

定陵在十三陵中尚屬中等規模的,為從房山西南的大石窩運來一塊造丹陛用的長三丈、厚五尺的石料,就發動兩萬搬運工足足拖了28天。十三陵總共耗費了多少人力,可想而知。還有裕陵、茂陵、泰陵、康陵、永陵、昭陵、慶陵、德陵等等呢?據史料記載:規模較小的獻陵動用軍夫、工匠23人,在前十二陵中,最小的景陵也用了十萬人。每修一陵,都會使無數工匠勞累而死。例如在修長陵過程中,朱棣曾派專人去天壽山工地宣讀他寫的祭文以示慰藉,由此可見一斑。為死人修墳,不知要浪費多少人力物力,以及累死多少活人,這就是中國曆史上長夜般的愚昧與黑暗。死亡居然比生命更重要、比生活更重要。帝王們的死亡觀念,是今人無法理喻的。他們在給自己修築一座座陵墓的同時,無形中也使中國漫長的君主製時代逐漸陷入了一座巨大的墳墓一封建社會在帝王們的奢侈與昏庸中走向末日。人類的發展史就是文明與野蠻相搏鬥的過程一一文明最終成為野蠻的掘墓人。皇帝終於死了!

十三陵是十三位皇帝的陰宅,也可以說,是他們死後所擁有的地下皇宮一另一種意義上的紫禁城?

他們終究要搬這麼一次家。

給皇帝搬家可真夠費事的。金棺玉床,寶鼎香爐,霓裳羽衣,銅車石獸,甚至連鋪蓋卷都不能遺漏,還有數量驚人的“零花錢”一一隨葬的貨幣。一切的一切,皆遵循視死如生的禮製。

以定陵為例,僅建設費即達白銀八百餘萬兩,更別提其餘無價的殉葬品了。陵內生活用品一應俱全。皇帝的幽靈若是在金碧輝煌的地宮遊走,一定會覺得很舒適吧?隻可惜我們無法了解到他死後的感受。

什刹海

北京的什刹海,是一個拚合了現代與古代元素的聚集地。這裏有保存很好的恭親王府、醇親王府,還有“城中第一隹山水”的銀錠橋,傳統的北京胡同文化和流行的現代風情時尚奇妙地嵌合在一起,讓碧波蕩漾、垂柳環繞的什刹海展示出了令人驚訝的新景象。

什刹海由三個湖泊組成,即前海、後海和積水潭。什刹海與北海、中南海屬同一水係。

為什麼叫什刹海呢?據說過去沿湖有十座古刹,因而得名;也有的說進入明代以後,什刹海水源減少,形成水麵、陸地相連不絕的地貌,而在佛語中稱田、土為“刹”,北京人又習慣把大的水麵叫做“海”,十則為多數,因而得名;還有的說,過去這裏有一座石閘很有名,故名石閘海,說順了嘴,便成了什刹海。

現在什刹海邊上隻保留有一座古刹了,那便是廣化寺。坐在什刹海邊上,看著湖光,品著香茗,聽著寺院的鍾聲,不失為一種享受。

與什刹海同樣有名的是銀錠橋。銀錠橋架於前海和後海的交接處,站立於橋上,北望後海水天一色,遠眺西山,群峰如黛,景色尤佳,故自古有“銀錠觀山”勝景之稱。小橋流水,真是別有風韻。銀錠橋往西便是後海,後海之西便是積水潭,西北端島上建有彙通祠,沿湖奇石遍布,景色幽美。

在元代,京杭大運河上的船隻可經通惠河直抵積水潭。當時“舢艫蔽水,盛況空前”,鼓樓大街等地也隨之成為工商業最繁華的地區。明末後,這裏河湖淤塞。如今經一再修整,已成為人們夏日遊泳蕩舟、冬日溜冰嬉戲的理想場所。平日裏,經常會看到有人在此提著鳥籠子散步,對於散步,老北京人習慣稱之為遛達。什刹海沿岸的小路總共有15000米長,著實是散步的好去處。尤其是荷花盛開的季節,迎著陣陣花香在水邊漫步,怎不心曠神怡?好一個平民化的什刹海!

不過,有人說,什刹海更像是富人們的樂園。這話說來也不是全無根據。和曆史上相比,今天蕩舟什刹海乃至在什刹海邊上用餐,腰包裏麵沒幾個錢是不敢妄想的。尤其是湖心島上的餐廳,已經成了新興的8080族偏愛的聚會場所。

平民也好,富人也好,在什刹海這個開放的大公園中,一定能各有所得。

什刹海周邊如今是店鋪林立,卻也難逃魚龍混雜之感。那兒有古色古香的孔乙己酒家、竹枝園酒家、禪茶館,也有喧鬧的各色酒吧。有名的荷花市場中,多經營一些古玩字畫、古舊圖書,頗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四合院

說起北京的民居,自然要說到四合院。其實所謂的四合院,早在西周時期就已經形成基本格局,但不知為什麼就像跟北京有緣似的,一直是北京民居的代表建築。北京現存的四合院,多是明清兩代的遺物,住在四合院裏,就是住在一種曆史感裏,等於守護著祖宗的遺產,你能說這不是一種福氣嗎?也許若幹年以後,想住還住不到呢。現代社會,住高樓容易,住四合院難。老北京常誇耀的“天棚魚缸石榴樹”,大抵是四合院裏才能找到的陳設,再不留心,這種風景也快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