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孩子的父親剛剛在次激烈的戰牛中犧牲了。
遊擊隊多了一個年老的戰士。新任遊擊隊的政委,身邊也多了一個小姑娘……
“那麼,那個新政委就是你嗬!”年輕畫家突然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
“就是我。我是雷英子的幹爹嗬!”局長望了一眼年輕畫家,忽然問道,“你畫下她門前山崖上的那些木芙蓉了嗎?”
年輕畫家不解地搖了搖頭。
“應該畫下來,那是她母親當年犧牲的地方!”局長感歎地說,“我幹女兒的母親叫雷英,為了紀念她,我給我幹女兒起名隻加上個‘子’字。”
我們的眼光都集中到雷英子的照片上,久久地凝視著,好象要從她端莊、俊秀、朝氣勃勃的神采上,看到當年那個女遊擊隊長的英姿。
山深夜靜,柴油發電機的馬達聲停止了,是午夜熄燈的時候。我們的年輕畫家點上了一根洋蠟。
“睡吧,明天一早我們就要上神農架呢!”我說。
可是我們的年輕畫家卻打開畫夾。在輕輕搖曳著的燭光下,深情地注視著麵前花瓶裏的木芙蓉。
三
“雷英子!”年輕畫家的叫聲突然把我們驚醒。我們以為是他在說夢話呢,可是睜大眼睛一看,年輕畫家亂發蓬鬆的腦袋正緊緊地靠在映滿霞光的玻璃窗上。
一陣清脆的帶笑的說話聲在走廊上響起,我們聽出果真是雷英子的聲音。
在朝霞下,雷英子渾身閃光。她今天打扮得又英武又俊俏,頭帕換成一條花色鮮豔的,綠襖上外加一條繡花圍腰,紅褲腿上綁了兩條黑白相間的綁腿,藍布襪子,花草鞋,腰上纏著子彈帶,肩上掛著獵槍。身姿矯健,神采飛揚。
“你一早到這裏來幹嗎?”我笑著問道。
“我爹大半夜就打電話催我下山啦!”她說著,忽然拿起桌子上的一張畫著木芙蓉花的水彩畫。
她看著看著,燦然一笑:
“這畫的是我家門前的花樹嗬!”
我們的年輕畫家昨夜在燭光下對著瓶花久久沉思,落筆畫成了花樹亭亭,開滿崖邊。
“是你爹告訴我畫的。”年輕畫家莊重地說。
雷英子明亮的眼睛一轉,什麼都知道了。“你背槍怎麼不帶獵狗?”我問道。
“又不是去打獵,是我爹要我送你們上神農架呢。”雷英子說。
今天是個好晴天。霞光閃閃,萬山無雲。正是上神農架的好天氣。我們感謝局長的細心照顧,給我們派來這麼一個出色的向導。不光是因為雷英子小時跟著她幹爹在這一帶打過遊擊,路熟;也不光是因為她是個了不起的獵手,能保證我們不被野獸傷害;而更重要的是,我們個個心裏都喜歡雷英子,有她作伴,就更增加了我們爬神農架的興趣。
局長在口出中給我們送行,花白的鬢角在閃光。他認真地檢查了雷英子的彈藥和獵槍,然後慈祥地用手指掠了一下被晨風吹到她額頭上的幾根發絲。
森林工業局有一輛卡車。局裏的司機病了,我們的司機正好顯顯本領。
卡車順著彎彎曲曲的古水河飛馳。河水蕩漾,閃著金光。山中公路上揚塵滾滾。沿著河邊崖腳連綿不盡的秋林,在朝陽的照射下和在濃塵的掩映中,象一片片落到地麵上來的彩雲。
我和雷英子擠在司機台上。
“這條公路修得不錯!”我們司機手裏的方向盤靈活地轉動著。
“可是過去這裏是手扒著走的峭壁嗬!”她望著前麵急彎說。
“這車子的機件也很好!”隨著說話聲,卡車刷地一聲拐過了急彎。
“這輛汽車,還是從河裏拉纖拉進山裏來的哩!”她驕倣地說。
“英子,你很喜歡這大山區嗎?”我忽然問她。
“我熟悉了它,又怎能不愛它呀!”她莊嚴地說。
她回答得多好嗬!我發現雷英子對生活有著一顆烈焰騰騰的心靈。
從森林工業局所在地的陽日灣,到神農架原始森林的大山腳下的九龍池,山中公路蜿蜒百裏,沿途風光明麗,像古代傳說中的金絲線穿過九曲明珠似的。
九龍池有公社邊緣的一個生產隊。正在山坡上收包穀的男女社員們,看見雷英子來了,都歡歡喜喜地包圍過來。這裏有一座八角廟,是山貨收購站。我們把汽車寄放在廟裏。社員們從田頭地角提來了茶水。我們解了渴,就徒步上山。
山路崎嶇,我們順著一條深溝左拐右拐地往上爬。洵深林密,太陽照不進來,黑陰陰的。山路窄得象一根羊腸,盤盤曲曲,鋪滿了落葉,而且時不時遇到漫流的山泉,濕漉漉的,腳底下直打滑。
“好家夥,剛上坡,神農架就這樣印人!”走在最後麵的司機氣喘喘地說。
但是雷英子卻像鳥雀穿林,爬山爬得飛快。我跟在後麵,呼哧呼哧想追上她,簡直是貓撲繡球,越撲越遠。
我心想要是雷英子真的撒開腿,還不是一縱二跳就不見影兒了?可是她每到特別難走的地方,總要停下來,站在懸崖邊,或是站在泉石上,手裏提著獵槍,眼睛在機靈地環視著周圍的一樹一木,耳朵在傾聽著風吹草動的聲音。然後,當我們好不容易才趕到她眼前的時候,她就伸出一隻手來,把我們拉過險境。我們幾個爬山都爬得氣喘籲籲,腰酸腿疼。
雷英子忽然在一座山崖上站住說:
“好啦,就在這裏歇歇吧。”
等到我們爬上來一看,原來她站著的崖頂是一個平台。
除了雷英子提槍站著警戒之外,我們都渾身大汗淋漓的坐了下來。
在平台對麵,是一座壁陡的山崖,半崖上長著一棵半枯的馬尾鬆,鬆樹上掛下來的長藤在風中不停地擺動,樹尖停著一隻山鷹。
“給它一槍!”司機對雷英子說。
我們都想看看雷英子的槍法。
可是那山鷹鉉然噅的一聲尖叫,展開翅膀飛掉了。
雷英子警覺地睜大了眼睛,忽然往那對麵山崖上一指,低聲地說:“看!”
我們隔溝朝上一看,兩隻豹子打架打到那崖頂上來了,吼聲震山林。
我們慌忙爬了起來。
“走!”雷英子低聲說著,給我們押後。
我們爬著山溝走遠了,好半天,才敢說話。
“我們的雷英子槍下留情,把兩隻大豹子都放跑了。要不,我就有一張豹子皮做褥子啦!”木工師傅惋惜地說。
“那是土豹,不值錢。等你出山,我少不了送給你一張金錢豹的皮子!”雷英子笑著說。
忽然密林的高處傳來了一長聲“喂——”的呼喊。
這喊聲蒼勁,震得靜寂的山林四處回響。
“喂——”雷英子立即嘹亮地也喊了一聲。
“有人來接我們了!”她高高興興地說。
不久,就聽見陣踩響落葉、撥動樹枝的桫桫聲。
在一個拐彎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老人。
“小英子,你來啦!”老人一把抱住了雷英子。
“這是我的大外公,修林隊長。”雷英子向我們介紹。
原來,老人是接到局長的電話,趕到半路上來迎接我們上山的。他青布纏頭,身穿黑棉襖,踩一雙老厚的爬山鞋,腰上一邊掛著皮煙袋,一邊掛著駁殼槍,銀白的長須在風中飄動,顯得十分威武。
於是我們這一群人,浩浩蕩蕩地繼續上山。
越往上走,濕氣越大,好象空氣裏帶著有小雨珠。等到我們爬到山頂上的時候,隻見大霧蒙蒙,霧中凝聚著雨點,飄飄灑灑。
我們坐在大樹根上歇歇腿。
“神農架就是這樣怪,川裏晴天,山上下雨,一年見不了幾天好太陽。”老人抽起旱煙袋,噴著煙對我們說。
“到了神農架啦?”年輕畫家在霧中睜大了眼睛詫異地問道。
“這是巴桃園,你們隻算爬到神農架的膝蓋上!”老人幽默地說。
他的話剛剛落音,忽然傳來叭叭的兩聲槍響。
老人一聽槍聲怪脆,猛地站起來摸腰上的駁殼槍,隻剩下一個空盒子。
“這丫頭,手真快!”老人又生氣又好笑。
雷英子的獵槍是專打野獸用的,不像駁殼槍那麼輕巧。於是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老人的槍抽跑了。
隻見雷英子從一片荒草坡裏鑽出來,一手提著兩隻野雞,一手提著駁殼槍。
“脾氣跟她的娘一模一樣!”老人充滿了感情說。
巴桃園,是高山上的一片小小的盆穀,霧中,我們隱約地看見一些木頭房子。
我們被領迸了一幢新修的木頭房子。
木頭房子裏燒著熊熊的柴火。柴,是整根整根的樹,架到土坑裏燒。這叫做火籠,是專為陰天下雨烤火用的。
我們被讓到火籠邊坐成一圈。
老人拿起火棍從熱灰裏撥出一大堆黑疙瘩,然後一個一個地扔給我們接。
原來是烤得又焦又香的包穀。
“山裏沒有什麼好吃的,種的隻有野雞啄。”老人帶著歉意說。
“怎麼叫野雞啄?”我好奇地問道。
長得矮嗬,野雞都琢得著哩!”在火光中,老人露出兩排閃亮的牙齒,卡察卡察地吃著包穀。
“大伯好硬朗嗬!”我說。
“我們山裏人,全憑身子紮實。”老人說著,在火光中環視了我們一下,發現雷英子不在跟前,“這丫頭,腿沒個停,又不知道跑到那裏去啦……就說我這個外孫女吧,我背著她討過千家奶,從小跟著我翻大高山,鑽老林扒,可也練得野野潑潑的。”
“原來你就是那個恩養過英子的老伯呀!”我驚喜地叫起來。
“是她幹爹告訴你們的吧……恩養她的是千家萬眾,教她成人的是共產黨遊擊隊嗬!”老人說著一伸胳膊,就拖過來一根百十斤的大樹幹,架到火上。
大火熊熊,我們的臉孔都被烤得紅紅的,象個個喝醉了酒。
在火光中,雷英子提進來那兩隻開了膛,拔了毛的野雞,灑上鹽,掛到火上烤。
油煙彌漫了木頭房子。
“天黑吃晚飯啦。”我望了望粗木條窗子外的灰暗的天空。
“才半下午哩!”雷英子說著象小鳥依人似的緊靠著老人坐下。
年輕畫家躲到角落裏去,偸偷地給老人和雷英子畫像。我心裏想,一個蒼勁中帶健,剛厲中存慈;一個俊秀中蘊嬌,矯捷中藏靜,將來定了稿,一定是一張動人的畫!
忽然有什麼東西在樹林裏叫,仔細一聽,一會兒象羊鳴,一會兒象狗咬。
“狗咬羊啦!”司機叫了起來。
“是一群黃彪。它們什麼都會學著叫。吃我們的,不理它們!”雷英子說著給我們撕野雞肉吃。
“爬山爬累啦?怎麼坐在黑地裏打瞌睡!”雷英子對年輕畫家笑著說。
又畫不成雷英子,年輕畫家隻好回到火邊來。
“這山裏野獸多嗎?”我問道。
“我們進深山裏去采藥的時候,熊、猩、虎、豹,貂、狐、猴、鹿,獐子、麂子、豪豬、果狸,什麼都見過!”老人把烤野雞的脆骨咬得卡啷卡嘟地響。
原來老人領導的修林隊兼管采藥。
“神農架出產的藥材多嗎?”我接著問。
“多呀,光說品種就占全國八成!”
“不等我再問,老人就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我們這神農架才真是叫做大藥材倉庫哩!貝母、烏頭、黃柏皮、石斛不去說它,名貴的像獨活,像獅頭黨參,像黃連,像金釵,都多的是!還有,你們聽說過一種叫做頭頂一顆珠的藥麼?”
我們都搖頭。
“是呀,我們神農架什麼珍奇藥材都有哩!要是你們春夏天到這裏來,就能聞到滿山的藥花香!”在火光中,老人的眼睛快樂地放光。
雷英子憋不住插了嘴:
“神農架可真是我們的萬寶山!世上稀有的樹,像馬令光和拱桐,也出在我們這神農架哩!”
“樹木很多嗎?”我們的木工師傅可感興趣。
“多嗬,是我們華中的最大林區!要是用神農架的木材造百多丈長的大輪船,就可以造十多萬艘!”老人眯著眼睛驕傲地微笑說。我們都伸了伸舌頭。
“最多的是冷杉,高得撐住天,木質細,堅實。”老人接著說,“還有銀鬆、銀杏、楠木、楓香、山毛櫸、水青岡、鵝耳楊、鐵堅杉、紅豆杉、紅葉柑椹……”
“好家夥,有的我見都沒有見過!”木工師傅非常感慨。
“好個神農架!”我不由得也讚揚起來,但忽然又想起了一個問題,緊接著問道,“為什麼這個大林區叫做神農架呢?”
“傳說是神農定居耕田升天的地方,這話誰去信它?”老人說著很得意地捋著自己的銀須說,“人住在這大森林裏,長壽倒是真的!”
我們笑了起來。
四
第二天,我們真正要上神農架了,大夥都起得很早。老人從修林隊抱來了一大堆毛茸茸的服裝。於是雷英子逐個地把我們裝束起來:穿上皮衣,戴上皮帽,掛上裝滿炒包米花的幹糧袋,穿上長統布襪,裹上棕樹皮,最後再裹上幾副綁腿。我們一個個都被打扮得像大狗熊似的,彼此看著都好笑。
“我也去!”老人大聲說著也穿戴起來。
雖說老人還健壯,但讓一個上了年紀的人跟我們爬山越嶺,我們心裏不安。
可是我們左勸右勸也勸他不住。
“大外公,你是個隊長嗬,跑掉了,誰負責巴桃園呢?”雷英子笑著說。
隻有雷英子摸淸老人的脾氣。她這話真靈,老人一聽就當真不跟我們去了。
“那好,你把我的槍帶上!”老人知道我在部隊裏幹過,把駁殼槍交給了我。
老人一肓把我們送出巴桃園。
山林靜寂,連鳥聲也聽不見。我們開始沿著一條流水嘩嘩的山溪往森林裏走。這一帶,落葉年複一年的堆積,像走在厚絨毯上似的。沿著溪流,陰暗潮濕,不但岩石上生滿了青苔,而且青苔還一直爬著生長到樹上去。
前麵的樹林裏,升起一片白蒙蒙的霧氣,而且傳來激蕩的水聲。
“那是小龍潭。”雷英子花頭帕一飄,回過頭來說。
我們走近小龍潭一看,景致真不錯。溪邊老樹盤根,溪水從亂石巨岩間噴出,雪浪翻騰。從枝頭垂掛下來的一縷縷青絲似的雲霧草,在因浪起風的水麵上不停地飄曳著。
年輕畫家從肩上取下畫夾子來了。
“要是看見這也畫,你一輩子也不要想出山了!”雷英子說著忽然悄悄地扯了一下我的皮大衣。
原來雷英子發現在離潭邊不遠的森林裏有熊。從枝葉間望去,一共有六隻,都是膘肥滾圓的。有的嘴裏銜著被折斷的粗樹枝,爬上大樹去搭窩,有的爬到大樹椏上,咕咚咕咚地往下摔,鬧著玩。
我急忙抽出駁殼槍。但雷英子抓住我的手,低聲說:
“誰有工夫把它們抬下山去?”
六隻熊玩玩樂樂,忙忙碌碌,並沒有理踩我們。
我們翻了幾座山林,忽然看見有樹枝搭的棚子。
原來這是修林隊的采藥工人留下來的棚子。他們今天這山,明天那山,搭起棚子,隨住隨丟。而且在這一帶,我們還發現了挖藥的坑子和捉獐的繩子。
“修林隊還捉獐子嗎?”我們的司機好奇地問道。
“他們既然采藥,當然捉獐子取麝香呀!”雷英子接著象講童話故事似的對我們說,“熱天,獐子喜歡仰著睡覺。蟲子嘴饞,聞到腥味,就爬到獐子的肚臍裏去。獐子醒來,肚臍眼…縮,就把蟲子包進去了。年長月久,就化成了麝香……”
我們正邊走邊聽得津津有味,忽然年輕畫家指著一座山崖叫了起來:
“好漂亮!”
我們抬頭一看,生長在危崖上的一棵樹上落滿了白鴿。可是那許多鴿子不怕人,高聲叫喊,扔石子嚇唬它們,都不飛。
“那就是拱桐樹呀,樹上不是鴿子,是開的白花!”雷英子樂得笑眯了眼睛。
我們都驚歎起來。仔細一看,那滿樹銀花,在微風中,顫顫悠悠,正象展翅欲飛的大群白鴿。
我們都很樂意等著年輕畫家畫好了危崖、拱桐、銀花,才繼續往前走。沿途,樹越來越多,各種各樣的,有銀白的華山鬆,有參天的楠木,有鐵幹鋼枝的青岡櫟……
忽然山林呼嘯起來,象大海怒濤澎湃,震得山林動蕩不安。
“大雨來了,前麵是大崖屋,快跑!”雷英子喊道。
我們迎著狂風,跌跌撞撞地跟著雷英子,往一座大山崖腳下跑去。
大山崖腳下,有一個大岩洞,崖頂突出,長著百十棵馬尾鬆,洞口掛滿了葛藤,正是一個躲避風雨的好地方。
我們爬進大岩洞,心裏立即安定下來,倒有興趣去聽外麵的風雨呼嘯、鬆濤滾滾了。
雷英子跑到外麵去搶回來一大捆枯樹枝,燒著了,讓我們圍成一圈坐下來烤火。
誰都沒有想到雷英子的皮大衣裏麵還帶了兩軍用水壺黃酒呢。她拿出來一邊一壺擺在我們跟前笑著說:“喝吧,暖暖肚子暖暖心!”我們就在煙熏火燎的篝火邊,輪流拿起軍用水壺,一邊喝黃酒一邊吃幹糧。
我們確實都餓了,正狼吞虎咽地吃著,忽然聽見一陣哇哇的嬰兒的叫聲。
“這裏還有人家嗎?”我們幾個詫異地同聲問道:
“老林扒哪來的人家!”雷英子說。
“沒有人家哪來的孩子哭?”
“是娃娃雞在叫呀。”雷英子說著從火邊提起了獵槍,躡手躡腳地走出岩洞去。
我們的司機什麼都好奇,手忙腳亂地跟了出去。隻聽見外麵撲剌剌一陣響,同時聽見司機叫了起來:“呀,飛跑啦!”
但隨著一聲槍響,我們的司機又樂得直嚷嚷。
我們紛紛跑到洞口一看,隻見雷英了一從風雨中拖著一個什麼東西往回走。
司機跑著迎了上去,一把扛起一個發黃的東西。
等到他們兩個回到岩洞來,司機把肩上的東西往地上一丟,我們才看清楚是一隻麂子。
“娃娃雞呢?”我們的木工師傅倒想開開眼界。
“還不是他這個汽車喇叭一響,給嚇跑啦!”年輕畫家埋怨道。
司機嘿嘿地笑著說:
“一隻娃娃雞換一隻麂子,還不好嗎?看,這隻麂子多肥!”
雷英子抽出一把鋒利的尖刀,熟練地剝著麂子皮。
司機把篝火燒得旺旺的,專等著吃烤麂子肉。
麂子肉一塊一塊地用樹枝串起來,放在火上烤得油煙騰騰。
我們就這樣別有風趣地在岩洞裏過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