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燈光打亮的光區外,音樂和樹正在做遊戲。二人齊聲:“石頭剪子布,剪子石頭布!……”他們不斷變換著手勢,迅如疾風。

死亡罩在白光中,儀態端雅地上場。

死亡:打擾你們,愛情在家麼?

二人停止遊戲。

樹:在,今晚兒是她18歲生日。

音樂:我們都吃了她自製的蛋糕,可惜你來遲了一步。

死亡:沒關係,我也給她帶了禮物。

音樂:你現在最好別進去,她正在回味幸福。

死亡:她本身不就是幸福的化身麼?

樹:這一次很不同的。

音樂:是我哥哥給予她的熱烈擁抱。(上前抱住他的腰)就這樣,美極了!我哥哥什麼都沒穿,像大衛雕像一樣。我都忍不住,差一點就掉進炭火裏化成水啦!

死亡:(強顏歡笑)是麼,如此迷人的景象,我連看都不曾看過。(離開音樂的懷抱)我來拜訪愛情小姐,就是為了向她學習魅力的。聽說人們都十分偏愛她。

樹:我也偏愛她。但是我太瘦了。

音樂:我隻欣賞她,並不像哥哥那樣想把她據為己有。她嬌氣得很,我可沒有耐心哄那類嬌嗔萬種的女孩子玩兒,我自己還沒玩夠呐。

死亡作叩門狀。樹與音樂隱入暗區。

愛情:(應聲跑入彩色光區,婀娜多姿地坐到椅子上)請進,我知道你準會回來的。(她把頭側向幕邊,不看門的方向)

死亡邁前幾步,進入彩色光區。他沉吟一下,作了個揖。

死亡:早聞小姐大名,無緣相會。今宵良辰,知小姐生日,特來拜望。(從袖中取出一首飾盒捧在手上)一條項鏈,聊表寸心!

愛情:(驚詫地轉過身)你是……

死亡:我是死亡公子。初次見麵,打擾啦!

愛情:(站起身,彬彬有禮地)請坐、請坐,你可是意外之客。

死亡:(走到另一把椅子前,未坐)先請小姐收下薄禮!

愛情:(接過首飾盒,打開,驚異地)嗬,這是什麼,如此光彩奪目?

死亡:(坐下)這是400億顆精靈2000萬年以來流下的眼淚結晶。他們在生前都深愛過你。

愛情:(打開項鏈,在胸前比試)這真是人間所無的東西呀,太美了,謝謝你!你送我這麼貴重的禮物,我可怎麼報答你呢?

死亡:分給我一點點幸福,行麼?

愛情:這太好辦啦。我擁有的除去甜蜜就是甜蜜,除去幸福就是幸福。你想要多少,過會兒我帶你到儲藏幸福的博物館去,你可任意挑選。那裏有巨國式的,豆國式的,希臘式的,巴比倫式的,埃及式的,中國式的,還有羅馬式的。如果你不那麼喜歡古典味兒的,就看看那種牛仔式的,甲殼蟲式的,彭克式的,毒品式的,同性戀愛式的,還有一種最新出品的幸福,叫作符號學式的。你想要什麼幸福就有什麼幸福。

死亡:對不起,這些幸福是不是都已製成標本?

愛情:(坐下)幸福本來就是標本。我寂寞無聊時,把它們當作風箏放到天上飛時,會有人誤以為它們是有生氣的。不過,都是些愚人那麼想。聰慧絕頂的人倒不企求什麼幸福。

死亡:你是說,聰慧使他們遠離幸福麼?

愛情:(輕率地)沒錯兒。(把玩項鏈)

死亡:死亡是最愚蠢不過的,所以我理應得到幸福嘍!

愛情:能告訴我,你有具體的目標沒有?

死亡:一位剛滿18歲的年輕男子。

愛情:(不安地)他叫什麼名字?

死亡:不知道。我作過一個夢。仿佛在一個輪盤賭場裏,他赤身裸體站在輪盤中央,被賭徒們當作賭具,轉來轉去。他自己似乎心甘情願充當軸承。

愛情:(轉動著眼珠)哦,我知道了。他今晚與我一起過生日,而且,他擁抱了我。(得意地笑笑)

死亡:(站起身)我知道他愛你。沒有什麼人有力量不愛你。正因如此,我才來拜訪你。

愛情:讓我把他出租給你,或轉讓給你?

死亡:請不要誤解。我隻是想看一下,魅力在你的身上是如何體現和保存的。

愛情:(笑一下)這很通俗,沒什麼奧秘可言。首要的是年少而貌美。我很少向人透露的是,我實際上隻是一種物質,一種可以稱之為青春的物質。我從不在小孩子和老年人身上做試驗,前者太單純,後者太過衰老。我隻要青春這個分寸不大亦不小,足以激發一切被人們誤認為情感和精神的那種東西。(壓低聲音)其實,那不過是一種欲望:占有和被占有,衝突和消耗並存的,類似於戰爭狂欲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