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哪裏都好,優美整潔的社區環境,窗外繁茂的刺兒梅,嶄新寬敞的大客廳和影印在地板格子裏的陽光,恍然步入這個城市優裕的中產家庭之列,優雅、明媚、閑適和一點慵懶的情調,關起門來自成春秋,做一做享受愛情和生活的幸福少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挨殷月紅這個鄰居太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是朵豔麗逼人照得人無法睜開眼睛的向日葵,大鳴大放盛開生命的方式,讓一般小朵兒自慚形穢,形跡萎靡。像與一個男人的愛情,若琳能婉約柔美得如春夜中的細雨,潤物無聲,纏綿?惻得不行,一點一滴滲透進去,悄然打動你。殷姑娘的暴躁脾氣可做不來這麼小橋流水,她看中的男人,小小試探後,覺得對路,便甩開大媚眼媚死你!熱情火辣的身材辣死你!跑到床上,汩汩流動的熱泉淹死你!就像傾盆暴雨一樣,能澆得你暈頭轉向,瞬間跪在她的石榴裙下。
若琳內心有點瞧不上她,赤裸裸地靠女色上位,和妓女沒兩樣,怕就怕與妓女混在一起,本身也沾了臊氣,汙了名聲。她可是小家碧玉,清白身份,犯不著惹一身曖昧。但殷月紅偏愛與她糾結在一起,像紅花離不開綠葉的陪襯,比如周末大街上吃大排檔,喝點紮啤,人多一些就有氣氛。從她知道她還做著老程的情人,兩年多了竟然還沒轉正就覺得不可思議,女人太麵了有什麼好,別人碗裏的你撥拉不來,自己碗裏的恐怕也看不住。與若琳在一起,她有智力上的優越感:不僅工作比你強,駕馭男人也比你出色,你以為你嬌滴滴、低眉順目、二十四孝淑女似的,你就征服了男人掌控了世界?非也,在這個強悍者生存的世界上,隻有世故、彪悍、精明的女人才能走遍世界!
那天下午,一通電話,若琳勉強去了。要不是殷月紅賣關子說老程一會兒也到,她死也不肯賞臉的,搞得自己一把狗尾巴花似的招搖,像什麼嘛。她一定要去,以防萬一,她能勾搭住更有能耐的胡星鬥,一個普普通通老實巴交的程健人何在話下,一不留神估計就上了她的“公共汽車”了。唉,與這樣的女人為鄰,比隔壁住一窩土匪還讓人提心吊膽,不定什麼時候你會發現她家裏就有一件你的什麼東西。
由於太擔心了,她去得早些,老程在單位還沒下班,胡星鬥正坐在桌子另一端與殷月紅邊喝啤酒邊眉來眼去談笑著什麼,氣氛曖昧到了油膩,她都想先在街上逛逛再說,但還是不好意思地打了招呼低調地坐到他們對麵,裝著心不在焉的樣子等著老程的到來。
老胡是個見了女人不能不打招呼的人,隔著桌子熱情地與朋友的女人寒暄了幾句,新家怎麼樣?老家裏人都好嗎?工作怎麼樣?養狗了嗎?這些尋常閑話。若琳有些害羞,沒覺得怎麼樣,倒是看到殷月紅不自在起來,誇張的泡泡袖要甩到身旁男人的臉上了,又是清喉又是擺姿勢,尤其那雙大眼睛一個勁地向胡星鬥甩媚眼,恐怕老胡看上她似的。若琳心裏不屑,不必這麼搞吧,別說老胡是你的地盤,就算不是,我也不一定看得上他。長了一張膩歪的臉,見了女人就拔不動腿,連給老程提鞋的資格也沒有;更因為與你鬼混在一起,連基本的品位也丟了。殷月紅不這樣認為,她覺得對麵小模小樣的女子在妒忌,不僅你比不上我,連老程都與老胡有差距,也就那點出息了,所謂蟹找蟹,蝦找蝦,烏龜找王八,什麼樣的人歸什麼樣的堆。
一會兒,老程過來了,與活色生香的胡星鬥一對比,有點憔悴,有點老氣橫秋,他很顯疲態地坐在若琳身邊的椅子上,若琳正了正身子,很端莊地與一臉忠厚實誠的老程配成默契的“夫妻相”。
殷姑娘卻因老程來得晚,鐵了心要罰他三杯,然後在老胡的笑聲中,微疊蘭花指,杯杯端到老程唇邊,嬌媚十足地頤指氣使,氣勢很盛地命令他喝下去,然後眨著媚眼,假睫毛忽閃忽閃的,不喝就馬上撒嬌不幹的架勢。要擱在電視上,該上演被灌者吟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詩句了吧。
若琳冷冷地旁觀,心中大怒,小胸脯一鼓一鼓的,但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男人三杯喝完了,就聽對麵的女人誇張地咧開薄而鋒利的紅唇大笑起來,“瞧程哥喲,臉紅撲撲的像個大蘋果,若琳你還不趁機咬一口……哎,好男人啊,越來越少了。”嬌?籲籲,快上氣不接下氣了,靠,有這樣眾目睽睽之下明目張膽地挑逗的嗎?再斜眼看胡星鬥,哦,這個男人有點尷尬似的,如坐針氈呢。一桌子人都被她舉手投足兩下子治得七葷八素,神經兮兮。而且她屬那種典型的人來瘋,越是人多越玩得開,越不會掩飾自己的女性優勢,不當交際花真是虧了去了。
飯吃到一半,瞎聊,左一句右一句,沒什麼正經,若琳一看大家聚在一起就是吃吃喝喝,胡說八道,就以不舒服為由要回去。別人不知道她懷孕了,老程不讓外說,自己心裏有數,也很體貼,說走就起身招呼了一聲,挽著若琳的手就走了。
胡星鬥也有點喝高了,看著老友離去的身影有點自言自語:“這家夥天生是聽女人話的人,跟誰在一起聽誰話,服服帖帖的,娶誰都是‘妻管炎’,直不起腰。”
殷月紅也喝得一臉桃花般的紅暈,含混不清地接了句:“要是沒有王若琳,我就去跟老程……”轉頭看到胡星鬥嚴厲的眼神,故作嗬嗬傻笑咽下了後半句。
半道上若琳也發脾氣呢,“以後不準與她一起吃飯,濃妝豔抹張牙舞爪的婊子似的,見誰上誰的床,什麼樣子!你朋友胡星鬥也不是個好東西,見不得女人,什麼人都上,一點品位沒有,一對不要臉!”
老程嗬嗬笑,心裏很高興。這年頭找個一本正經有傳統思想的女人不容易,她緊張、氣憤是因為在乎自己、喜愛自己,同時覺得有趣,以四十一歲看透世間百態的眼光,看年輕女人之間的指責、掐架,本身就有意思。
若琳的氣還沒完呢,在所有脾氣中,隻有這種醋意是想發多大發多大的,還會招來他的感動和愛意。
那晚胡星鬥也五迷三道地跟著殷月紅回了家。殷姑娘摸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扔在他麵前的茶幾上,“幫了我大忙,好處費,不白使喚你。”
老胡用訓練有素的手指一捏,“這麼多?”
“三萬,我那一份提成也給你,我留點獎金就行了。”
就是殷姑娘對錢財無所謂的態度打動了胡星鬥,趙波那小咪咪就是擁有萬貫家財也照樣是個財迷,把他的錢盡數都搜羅去,其他女人吧,倒有看上他的人不愛財的,但沒有一個把錢往外送的。老胡手裏並不怎麼缺錢,但缺女人對他的這種態度,心裏一熱,二弟就翹起來了,臉也罕見地紅潤了,“錢你留著,我一個大老爺們幫你點小忙,再收你紅包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你自己的生活也不容易,家裏還有個千金要養,算幹爹給幹閨女的禮物吧。”
殷月紅在臥室脫褲子,半掩的門,那種寬鬆的麻布口袋褲,腰帶一鬆就直落下來,堆在腳脖子上,露出金黃微黑的長腿和飽滿堅挺的屁股,尋衣服時,一翹一翹的,像一團火在燃燒。
老胡幹脆倚在臥室門上,用腳把門撐大點,毫不掩飾色迷迷的眼光,“給大爺轉一圈,轉過來寶貝……”
女人抖著渾圓的屁股撒嬌:“讓人家找點什麼遮遮嘛。”
老胡醉眼惺忪的,以為她沒穿內褲,又分明沒見脫下來,又想不起來美人腰間一根細帶是幹嗎用的,就搖晃著上前抱住她的屁股,摩挲了一陣,用手指挑起那根細帶,嗬嗬笑罵:“撥拉著屁股總算給找出來了,穿這條帶子也不怕勒了屁眼,脫!”
“什麼呀,你這沒眼光的老土,這是著名的丁字褲啊!”
殷姑娘終於笑嘻嘻地從衣櫥裏摸出一條方形絲巾,圍在腰間,搖動著屁股跳新學的性感肚皮舞。老胡那個開心啊,八爪魚似的也有模學樣地抖屁股,在火焰般的女子跳到他身上盤在他兩腿上,向後仰身同時大叫“抱緊呐,別閃了奴家的小蠻腰”時,他立刻做出大樹屹立於青山而不倒的樣子,讓“樹袋熊”展翅,同時涎著口水看著在眼光中晃來晃去的兩個大白肉鴿,殷大奶奶呀殷大戶,就是比趙小咪咪有看頭!
折騰了半天,光玩不練,老胡的二弟受不了了,“快點殷大奶奶,大爺要你了!以後隻準對大爺一人好,想走私,大爺吃光你!”然後馱著“樹袋熊”一步一步往床上靠。
“唉,不好嘛,小女子賣藝不賣身……”
老胡往她下麵一摸,黏糊糊一片,笑罵:“騷妮子,想玩死大爺啊!”
二人都是有身手的人,在床上翻江倒海啊,背插、倒騎、女上位,把《素女經》上的東西體會了一遍。把老胡美的,大腦疲衰,視線模糊,恨不得爬著走,一輩子也沒這麼盡興過啊!就等著明天頭疼腰疼坐骨神經疼吧。
“……就像左腦支配抽象的邏輯思維,右腦支配感性的形象思維一樣,男人的上半身決定著一個男人的品位、智力、素質和文明的程度,下半身則決定了這個男人的品性、獸欲、本質和齷齪程度。你遇到了什麼樣的男人,對他如何評價,完全取決於你看清了他的上半身還是下半身。”
寫完下一期專欄的最後一句總結,已是深夜,趙波剛爬到床上睡著,就被座機電話聲驚醒,睡眼惺忪地抓起來聽,裏麵一個極媚極嗲的女子,鶯聲燕語地問:“胡總在嗎?我找他有事。”
靠,騷擾到家裏了。“不在!”啪地掛上電話,以後的覺就不用睡了。
趙波是個清高的人,不屑為俗事低三下四地爭吵,尤其是門外的風花雪月,覺得有辱門風和斯文。她好歹也是有點背景的大家閨秀,素質和眼光都不低,當年堵門追的也能排到大街上。父母都是政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官員,對駙馬的遴選自然看得緊,要不是當年在學校警惕性低,被胡星鬥這種小白臉花言巧語鬼迷了心竅,進而霸王硬上弓了,怎麼可能與這種裏外光憑一張嘴、上下隻靠一張臉的人結成夫妻?父母也是沒辦法,好歹人長得還周正,拿出去不醜,且“媽,媽,我養您老,將來誰不讓我孝順您我跟他急”這樣的話很討丈母娘歡心。老太太沒兒子,隻有倆閨女,缺啥想補啥,有個上門兒子,也就順勢認了。
人再光鮮,再會討巧,隻要一起過日子,長了自會暴露本性。首先就一個色字。男人都好色,見到美女就如貓咪看見小鮮魚,胡星鬥的色則明顯帶有顯性基因,一雙靈活的眯縫眼太會討女人歡心了,又長得不錯,還會說,女人都瞎了眼似是往他身上撞。幸虧胡星鬥還有點自知之明,把外麵的事都掩得天衣無縫:一,自己是真的高攀了趙家,自己從做公務員,到經商,到現在半國企的高管,裏麵都有嶽家的因素;二,一個窮小子能娶到趙波這樣有層次、有門第、有學曆、有背景、有長相的女子為妻,那是天高地厚的優待呀,而且人家還給自己生了兒子,他對她一直有一份感激敬畏之心。感激是實實在在的,隻不過太近了,近乎褻瀆;敬畏,有點不好說,趙波出身好,工作好,配得上“嬌驕”二字,內心有點瞧不起他,覺得他不學無術,幹什麼什麼不行,表麵功夫比實際本領大,本來人就清高,則更顯得偏冷。男人本性裏也有一點賤,越是冷越是保持距離越有一顆征服的心,涎著臉也好,哄也罷,裝孫子也要向前湊,討得冷美人歡心,博美人一笑越難,萬一博到,越有成就感。老胡自認為自己混得還不錯,整天“媽”、“媽”、“親丈母娘”、“親丈母娘”地把總後方的神經中樞哄得很有精神,公司裏一攤子事也整治得有聲有色,兒子每天都健健康康地成長,就是學習一般。唯有趙波是他的心病,就感覺從根上沒征服她,所以她到現在對自己這個“萬人迷”都愛答不理的,尤其是床上那點事,那個不情願。事情都陷入了惡性循環,得不到滿足便報複性地找別人,趙波知道後愈發厭惡他。這種有失有得的局麵倒也表麵平靜地維護了十幾年,現在胡飛宇都十三歲了。
對於趙波來說,嫁了這樣的男人已無法糾正,也認命了,早不再做夫妻心靈相通神仙眷侶的美夢,底線隻定在“對我媽好點”和“還知道有個家”這兩點上,別的已不再管他。男人是管不住的,隻把他的錢拿來,其他事自己看著辦吧。
怎奈樹欲靜而風不止,這次她碰上了一個高手,殷月紅。殷姑娘可不想隻玩玩就撒手,內心裏早就看上老胡了,長得不錯,工作不錯,在社會上也混得開,就是老婆不頂事,廢老立新也是遲早的事。
征服一個男人要先征服他的二弟。這一點連常在花叢走的胡星鬥也承認,他在性上與殷姑娘的配合是最好的,彼此天造地設般的默契,但要因此換趙另娶,事情遠不是這樣。趙波不好,有缺點,性冷淡,咪咪小,對他不夠體貼,尤其令人惱羞成怒的是看不上自己,但趙波是出身大戶人家的正派大小姐,為人端莊,對自己冷,對其他男人也冷,起碼放在家裏放心又有麵子,而且還有個兒子——對孩子都沒法交代。即使老趙家隨著嶽父母的年老失了勢,他也不願意胡來,從自己內心就過不去。極度鬱悶了,內心咒罵那假正經裝×的趙小咪咪,一本正經的清高臉,從沒讓老子盡過興,但要說另娶殷月紅,理由太不充足,一個小門小戶來曆不明的女子,隻能做個通房大丫頭,非要用家庭分崩離析的成本去換本來能廉價得到的東西嗎?那從此可就失去征服、折磨趙小咪咪的機會啦,一輩子都得在她陰影下生活不可。
要是換了別人,看他這態度是沒戲了,耗不起青春一片大好時光,說不定拿點分手費就走人了。但這個人是殷月紅啊!她自有她的目的,不會被輕易打發。以她在男人堆裏摸爬滾打的經驗,不與老婆離婚又與她保持高頻率的性愛關係,享受著婚外情的溫柔和刺激,不過是男人甘蔗兩頭都吃的自私罷了,未損一兵一毫,又享齊人之福,缺心眼的才會二選一呢。這事呀,指望外麵的女人鬧騰,傷敵一萬,也會自損八千,畢竟掌握他身家財產的是叫“老婆”的那個女人。不要說他們之間還有愛情,有愛還出來打野食嗎?你出來找,就說明你對眼前的婚姻有不滿意的地方,需要新的東西提供補充,不離無非是擔心賠了夫人又折兵,倒不是擔心新好不如舊好。人的本性是喜新厭舊的,所謂那一點舊情,不過是彼此熟悉的生活的慣性罷了。殷月紅現在就是在培養他的新習慣、新慣性,生活的自由自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要性立馬就激情澎湃,讓你欲仙欲死!先征服你的小弟弟,不怕你狗日的不上門。然後想辦法讓你老婆使勁鬧騰你,往外推你,多強的堡壘都無法阻擊從內部的瓦解,一個男人是經不住老婆可著勁的折騰的,到那時你就知道誰的懷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