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殷月紅也承認,“從小苦日子過怕了,能多掙點就多掙點,跟錢又沒仇,錢有多少安全感就有多少,趁著年輕我就得多存點,我姑娘以後上學呀,我父母養老啊,是兩筆大開銷呢,我得準備著,別到時一分錢又難死英雄好漢。我指望不上胡星鬥,親生的和不親生的差遠了,他心裏根本就沒有孩子,他心裏隻有他那邊的兒子,還時不時拿這事跟我吵架,心特硬你不知道!上個好點兒的幼兒園,報個鋼琴舞蹈班都嫌花錢,現在的孩子誰家不學這班那班的?跟人家孩子一比我家蕊蕊像個小傻子似的,我也難受,孩子學東西,誰家父母不支持?他骨子裏就這樣的人,隻能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我也沒辦法,我閨女這麼小,不指望我指望誰?我隻得賣命地幹了。”

若琳歎口氣,自己沒這樣的本事矮一頭似的。

“你和我不一樣,不管怎麼說杜海濱不會不管他兒子,他不管你公婆也不會丟下你。我隻能依靠我自己。我就是苦命的人,小時候瞎子算卦就算出來了……一天到晚從東到西,跑不完腿,幹不完活,耕田的老黃牛就是我的真實寫照!現在我都認了,真的。”

“給胡哥生個孩子吧,他不就這點事嗎?”

“哎,你不知道,這根本不是孩子的事,這人多小心眼吧,他是看蕊蕊花錢心疼!不僅他小心眼,他父母也小肚雞腸著呢,他媽每次到我家,看到蕊蕊穿的用的玩的就人前人後地說,嫌花她兒子的錢。她也不想想,我現在每年都比她兒子掙得多,我的錢呢?一家子雞賊性!以前和前任處不來,現在和我處不來,光看別人有缺點了,就不知道反省自己!以前趙波一年到頭都不到她家去一趟,也不見她說什麼,覺得我是外地的,沒巴結她,多不痛快吧!”

這一點若琳也非常理解,自己和婆婆相處也有類似的心態。“不是一個階層的人……唉,婆婆的通病,就看著自家兒子好。”

那天殷月紅回到家裏,老胡還在網上與人聊天,按她的話說,膽兒越練越肥了,明目張膽地與不三不四的閑女人白扯。胡星鬥認為不扯白不扯,不能被女人約出去,聊聊天也不行嗎?偏聊!

殷月紅與前兩年相比,寬容了許多,隻要沒隔三差五拉人家去睡,光說點葷菜幫的意淫話反不了天,拴得再緊,有時也得鬆鬆韁繩,她自信他翻不出手掌心,一個四十二歲年過不惑的老男人,在三十一歲前途無量、充滿變數的她麵前,沒有多少優越了,過不了兩年該他反過來監管她了,風水輪流轉,僅在兩三年間。

他還盯著那個太原女人的ID,人家沒有主動跟他說話讓他一度不安和好奇,傻妞也找到意中人了?

殷月紅換了衣服,在他後麵看似不經意地說:“星鬥,過兩年錢掙得差不多了咱盤個樓吧,長期租也行,租個十年二十年,我在宣武看了幾幢老辦公樓就不錯,六七層,一萬多平,也不大,別看裏麵很舊,拿過來咱翻翻新啊,翻了新我用其中幾間做辦公室,其他租出去。你放心吧,寫字樓以後的走勢肯定強,比投資住宅有利。將來你要提前退休,就可以管理這些辦公樓了,又不累,也算有個事做。”

胡星鬥果然被吸引住了,在投資找項目方麵他相當佩服殷月紅的眼光,又準又狠,“得多少錢啊?”

“我問過了,我們還差點,但我們可以拿房契貸點款。”

“能貸嗎?”

“到時候看情況啊,如果合適,回報好,就可以把咱住的房子暫時抵押,錢回來了再還給銀行唄。”

“咱住的房子”是指胡星鬥離婚時所得的兩套房產中的一套,按法律是他個人的婚前財產,永久屬他個人,他可以和殷月紅一家三口住著,但不想處分,作為他永久的個人財富,將來老了萬一不行時還有個依靠,沒這種擔心時就送給胡飛宇,那是他兒子,他認為應該給他。所以聽老婆想動他的房產,他沒搭話。

殷月紅也不強求他,說租辦公樓是一個想法,也是一個可探討的話題。對這種老牛拉破車光想著歇和玩的老男人,你得給他一點積極向上的東西,他才留心你,對你刮目相看。他交往的那些女人都算什麼啊,除了肉欲就是想著他的口袋了,有什麼頭腦?就是賢妻良母的王若琳也隻是會收拾家務照看孩子而已,我殷月紅不一樣,不僅可以兼並她們,還有不一般的經濟頭腦,能給家庭貢獻財富。誰想替代我,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把刷子,胡星鬥你也得前思思後想想,是不是老眼昏花了為了一粒芝麻丟了西瓜,這中間的落差自己好好考慮。

淨智為自己置辦了一件曳地婚紗,一尺九寸恰到好處地束著腰,長長的擺上綴著白色的單瓣玫瑰,細細的吊帶讓她不大不小的胸部更顯堅挺豐滿。

“你知道我躺在那裏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嗎?我連婚紗都沒穿過!”

“傻,你應該想連婚都沒結過!”

“唉,以前對結婚沒概念,對婚紗有概念。小時候看見別人吹吹打打的結婚,倒沒覺得怎樣,隻看到新娘好漂亮啊!那時紅旗袍紅衣服多,婚紗還不算多,我一看就迷得不行,做夢也想試試。但從沒跟別人提過,怕別人笑話,就夢想有個白馬王子娶我,想男朋友比想婚紗正常啊,可惜在大學四年都沒找到。”

杜海濱看著她拖著長擺照著鏡子仙女似的美得不行,像孩子終於得到夢寐以求的糖一樣樂不可支,就上前吻著她光滑如絲綢般的肩膀:“如果我現在是自由的,就馬上抱你去教堂,我們應該在超自然的力量麵前——上帝的注視下得到祝福。”

淨智轉過身來,吻了他的唇一下,像個嬌俏的小女孩那樣淘氣而深情地直視他的眼睛,“你願意娶這個女人為妻嗎?無論貧富、貴賤、生死,都會矢誌不渝地和她在一起嗎?”

杜海濱很認真,也很激動,風吹著窗台上的紫色風鈴叮當作響,像教堂裏唱詩班莊嚴的音樂,他說:“我願意!”

“你願意嫁給這個男人為妻嗎?無論貧富、貴賤、生死,都會矢誌不渝地和他在一起嗎?”她凝了一下氣,用低低而深情的聲音回答自己,“我願意!”

杜海濱趕緊吻了她一下。

“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新郎有些驚慌,他沒戒指,沒來得及準備,如果早知道會在家中舉行非正式心靈婚禮儀式,說什麼也要買一枚鑽戒,套在心愛的女人的無名指上。他不想因他的失誤讓事情尷尬,讓她眼睛裏歡樂的亮光瞬間暗淡下去。

她神采奕奕的大眼睛沒有暗淡,甚至對他瞬間的焦灼沒有期待,而是從抽屜裏找出一紅一藍兩個捆頭發的絲絨皮筋,把紅的給他。他苦笑著虔誠無比地套在她等待著的修長無名指上,纏了好幾圈才不至於掉下來。她則給他纏上藍的。

“請新郎新娘接吻。”

在新郎準備獻上嘴巴之前,她一下子跳到他身上,捧著他的臉到處吻,一陣嘖嘖聲響,像吃一盤好菜似的。

“吃夠了沒?”他偷閑問。

“還沒夠。”她不下來。

他努力不踩到她的裙角,瞎子摸象般摸到了臥室床上,把她卸下來,扒了婚紗,兩人就笑噴了,她沒穿內衣,倒正好方便行事。被挑逗得硬硬的新郎那叫一個凶猛,兩個回合就讓新娘求饒了,死死拽著床單一角,兩腿疊起來,嬌嬌俏俏地討饒:“明天吧,壞蛋,太厲害了……”

杜海濱心花怒放,常勝將軍一樣,他未必真能堅持得下去,隻是喜歡心愛的女人被征服後的服軟態度,那感覺簡直美妙無比。以前從沒有過的感覺,說實在的,他和若琳就像是走過場,像每天中午餓不餓必有一餐般,簡直沒有享受過大餐的美味和樂趣,不知是廚師不好還是作料不對頭,或是兩樣皆不對頭。

在床上稍事休息了一下,杜海濱就大叫餓,以前和若琳做後從沒餓過,甚至想不起餓就睡著了,現在則穿了條大短褲,光著上身就殷勤地跑進廚房,炒菜蒸米飯吃。他對吃很講究,自小父母培養的結果,老爺子老太太從年輕時就會做飯,他也會,隻是自從結婚後再沒找到過做飯的機會和樂趣,若琳對廚房樂此不疲,力求每道菜精到,他覺得自己沒必要顯擺。現在不同了,這個物理學士兼翻譯的女生不太擅長侍弄廚房,但不吝嗇誇獎,一會兒他就能把她吸引過來。

果然,一刻鍾後,在他清蒸那條草魚時,她穿著熱褲套著他一件大T恤出現在廚房門口,左手拿著他一個項目的招標文件。

“天哪,這樣下去不出半年我必成一頭小肥豬!”

“嗯,你的學生正等著老師上課呢,就見一頭肥豬哼哼著跑上講台,開口說:‘同學們,從今天起我改講營養學,著重推薦某一豬飼料……’”

“哈哈,杜家牌豬飼料吧!”淨智笑慘了,跑到床上打一個滾又跑回來,舉著那幾頁文件,“這家單位有我認識的人哎。”

“認識誰呀?你學生的家長?”

“不是,我認識的人與這單位的頭頭交情不錯。”

杜海濱這次認真了,把那份招標文件拿過來看了又看,不太相信的樣子,“真的?園林局這幾年一直有活幹,以前公司也參與投過標,但都是陪太子讀書。這裏麵活難拿,投標也隻是走一走程序,各種幹預早把設計分配給相關利益方了。這次領導還讓我考慮一下,我不想考慮了,白費時間,不如做外地的商業項目。”

淨智說:“你試著做做吧,沒準我給你疏通一下關係,萬一拿下來呢?”

“萬一拿下來,你就有兩三萬的零花錢了。”

“真的,這等好事?”

“提成啊,基本每個項目都有,但不會一次性結,隨著結賬的進度分批次地結。”杜海濱並沒有抱太大希望,淨智太年輕了,她能認識什麼層次的人呢。

兩天後,當他複查小許交上來的圖紙時,上司來到他辦公室,很高興,讓他上點心抓緊做園林局的標,說不定有戲。然後暗示過幾天跟他去宴請園林局相關負責人,說不定飯桌上就把這事搞定了。臨走指著他說:“你這家夥,有這個神通為什麼不早說?現在園林局有錢!”

杜海濱一頭霧水,才想起淨智說過的話,馬上給她打電話。

“園林局的項目,真是你認識的人搞定的?”

裏麵清脆的笑聲,“嗨,不是有幾萬零花錢嗎。”

“真有你的!”

“哎,別把我想那麼神通,我就恰巧認識了這麼一個大人物。”

嗬嗬,直覺告訴他或許真的有戲,園林局看似是個冷衙門,這年頭已沉澱成富礦,北京市近來在大興土木,與園林局相關的工程一個接一個上馬。每個設計公司都愛接政府項目的活,主要是資金充裕,設計費給得相對不含糊。

在MSN上,她俏皮地告訴他:“知道嗎,小時候有個雲遊四方的老道給我看過相,說我的臉是標準的旺夫型!”

“噢,我要發財了!”

“嘿,那當然,那我也有點小錢花了。”

因為有工作上的搭線,淨智就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光棍小許如打了雞血般興奮起來,淨智來時死纏著她,千年的餓狗沒見過骨頭似的,那份殷勤備至,屁顛顛賣乖討好的神情,讓杜海濱十分討厭。姑娘一走,這個自不量力的人就嬉皮笑臉纏頂頭上司,央求他做做好事,趕快把同學的妹妹介紹給他,不然他就兩條選擇:絕食或霸王硬上弓!

杜海濱自信地說:“你親自問問她願不願意吧。人家早名花有主了,你還不相信。”

“什麼叫名花有主啊?隻要沒結婚不是還有競爭的餘地嗎,事在人為了。”

杜海濱還跟淨智開玩笑:“我下麵的人看上你了,沒準半道上堵你。”

“那個尖嘴猴腮的許誌峰吧?他說追我有好幾次了,我都不願搭理他,換成幹幹淨淨老實巴交的娃娃臉小常,說不定我還考慮。”

“你、你這是什麼人呐!”杜海濱哭笑不得,嚇唬她,“你要與小常勾結,我就不要你了,嗬嗬。”

“嗬嗬,你不要我,我就要了小許和小常兩人吧。”

“他倆加起來也不如我好,別看表麵上人模狗樣,都是裝的,避了女人不知道多邋遢丟份呢。”

“避開了我,你也這樣嗎?”

“怎麼可能!我家人都是愛幹淨、利索的人,我在這樣的家庭習慣了。你知道南方靠海的人有每天洗澡的習慣,幾十年如一日,不像北方人。”

“北方幹旱,喝都喝不上,節省點水吧。”

“所以原因不說自明。”

“很有優越感哦。”

“不是優越,很客觀的。你看我在家什麼都收拾得幹幹淨淨有條理吧,你弄亂的我也收拾了,跟你說我就是這種人。”

“嗯,拘小節的人幹不了什麼大事。”

“我生氣了。”

“好的,好的,以後我就聽你的吧,總之不會有錯的。”

為了不讓這個年輕的女孩子探頭探腦窺探別人,也為了不讓那些野心家窺探她,杜海濱很上心,在下一次出差之前花了一萬多塊買了一隻鑽戒,鄭重地戴在她中指上,“給馬駒戴上嚼子了,以後跑路時小心一點,別絆了別人。”

她則給他準備了一隻普通的鉑金戒指,嘴裏嘟嘟囔囔:“湊合吧,一個作家說,不能對男人太好了,男人會覺得女人的愛因來得太容易而太便宜。”

“作家的話你也信?”

“有道理的我才信。好了,給毛驢帶上嚼頭了,不要看到像馬駒的就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