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初深吸了一口氣,“真好。”聲音中飽含著喜悅與滿足。
簡綠竹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什麼好?”
“很想跟你一起看日出……”寧夏初陷入了恍惚中,仿佛在夢境中臆語,“那天,就是度假村夜襲案的早上……在錢香語的病房裏,我……第一次認真地看日出,發現竟是那麼美麗……那麼溫暖,仿佛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感覺。那一刻……我決定辦完這次案子後,邀你一起到海邊看日出……一起感受那種震撼……一起沐浴在可以淨化一切黑暗的陽光下……”
他說得越來越吃力,突然伸手蓋在簡綠竹的手上,“綠竹……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天天在一起……在50年後仍然能攜手一起看……日出……”
寧夏初的手指冰冷,然而簡綠竹的手指同樣冰冷,她用另一隻手蓋在寧夏初的手上,用力合握住了他的手掌。看寧夏初的症狀,看來“鬼神泣”的效力並不能完全由輸血而傳遞。寧夏初上次受傷還沒完全好轉,這次又受槍傷,眼見是不行了。
想到這裏,眼淚悄無聲息地滴落下來,簡綠竹心中悲痛已極,無聲地哭泣,卻怕寧夏初傷心,強忍著回答他:“寧隊……夏初,我答應你,我們會一起看日出,會的,你要好好活下去。”
寧夏初沒有說話,仿佛睡著了般,但卻仍然仰望著星空,仿佛在等待日出。
簡綠竹淚眼迷離,模糊了視線,卻見寧夏初仍然一動不動。她遲疑著,伸手探了探寧夏初的鼻息,心中“轟”一聲巨響,有什麼在瞬間崩塌下來。
寧夏初並沒有等到日出,2007年的第二次日出。他麵上帶著不甘,嘴角卻微微上揚,似乎聽到了簡綠竹的承諾。
夜更黑了……
黎明前的黑暗盡管籠罩了世間的一切,卻仍然不得不向光明低頭。遠方的海水中蘊育著生命的力量,逐漸變得發白。一輪紅日極為艱難地自深淵中冉冉升起,猛然一掙,脫離了海水的束縛,帶著偌大的紅暈,在朝霧與水氣的掩飾下,樸實無華,卻又飽蓄著力量。迷離朦朧的霧氣仿佛流動著桔色的橙汁,在朝陽內斂的灼熱下,水霧蒸騰,雲蒸霞蔚。
簡綠竹握著寧夏初冰冷的手,輕聲說道:“夏初,你看到了嗎?日出了。”
她終究還是放開了寧夏初的手,最後看了他一眼,下了車,在沙灘上留下了一個個腳印,疲倦、滄桑、無奈。他們會找到他的,而她,卻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簡綠竹步行了很久,才找到了一個公車站點,但等了半個小時也沒有公車出現。海邊雖然偏僻,但她在這一個多小時裏,竟然沒有見到一個人、一輛車出現。
最終還是一輛外地的大貨車經過,被簡綠竹攔下,才把她捎進了市內。那輛車拉了一車殺蟲劑,是從鄰市運來,然而那司機對漢城市泛濫的蟑螂極為畏懼,把車開到指定地點後,就催著工人們盡快卸下殺蟲劑,生怕拖延了會讓蟑螂鑽進自己的車裏。
在混亂中,簡綠竹悄然離開了那裏。
每天早上七八點正是上班高峰,往日這個時候車流擁擠不堪,咒罵聲與喇叭聲交相輝映。而人們更是來去匆匆,冷漠地將自己包在殼子裏,努力保持與別人之間的距離。報攤上將國內外時事要聞化為一枚硬幣,食鋪裏熱氣騰騰,香飄四處,充滿了生機。然而今天這一切卻發生了翻來覆去的變化。
簡綠竹視線中的所有門和窗都是緊閉的,根本見不到行人,隻有全副武裝的軍人在街上巡邏。平日川流不息的寬敞車道上,往來車輛屈指可數。除了警車、軍車及運輸用的貨車,偶爾有民用車輛出現,也是匆匆而過,仿佛一停下來就會被大量蟑螂包圍。
空氣中彌漫著殺蟲劑刺鼻的味道,然而一隻黑色的變種蟑螂還是大搖大擺從簡綠竹身邊的牆角而過,鑽進了下水道中。
不遠處的一排商鋪裏,有一戶剛遭過火災不久,地上水漬尤存,屋頂開了天窗,焦黑淒涼。即使如此,仍無人關心。
驟眼望去,整座城市荒涼如死城,被人遺棄般淒淒慘慘,空空蕩蕩。
變種蟑螂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如此輕而易舉地將幾十萬人口的城市變成了這樣,如果蔓延開來會有多麼恐怖?
簡綠竹不寒而顫,而天空卻愈發陰沉了下來,零星飄起了雨絲,粘在臉上冰冰冷冷。
超強台風就要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