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欽安殿,我告知皇上羽喬公主再過兩月餘就可啟程返回大越。皇上聞言沉吟片刻,長籲一口氣說,“但願如此吧,大越的公主長留我漢室皇宮內,總歸是個隱患,光是不慎跌傷,就已讓朕難向大越王交待,若再有閃失,於兩國邦交恐怕不利。不知為什麼,朕總覺得這次大越來訪動機不純,百合宮越平靜無事,朕就越難安心,總覺得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西樵,你要多留心,隻要和大越使團有關,哪怕是看似無關的細微之處,都要謹慎對待。”
“是。”我答應下來,這亦是我發自內心的意願。
走出正殿,我努力去剖析這幾天發生的一切,種種揣測在心中編織成網。關秀月和唐季柔的發現已足以證明大越使團是有意長留宮中,皇上的擔憂亦與此相互印證,大越國和漢室的關係已是微妙,怕再也經不起一點風吹草動,而百合宮裏的人與事,依舊撲朔迷離,危機暗藏,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大越國的事並未讓我忘記與唐季柔的約定,我如期複診,卻不見唐季柔在太醫院等我。我略等了片刻,仍不見她回來,心中感覺不妙,匆忙離開,誰知剛到太醫院門口,就撞上了張學明。不,不是撞上,他溫和親切的笑容裏藏著審視和警告,他分明就是在等我。
“張掌院好。”我知道避不開,當作往常一樣向他問安。
張學明斯文地一點頭,“林尚義好。唐醫女去給雲妃請脈了,林尚義若有不適,學明願意分憂。”
“唐醫女不在,西樵改日再來便是。”我說完就想離開。
“林尚義苦等了三日,可是為了這個?”張學明抬起手,手中竟然是我給唐季柔的手絹。
“這手絹……”我有些急了,伸手去抓,被他閃開了。
“林尚義有求於太醫院,為何不直接來找我呢?唐季柔不是安分的人,你不該不知。”張學明的口吻冷硬,明顯是在教訓我。
“張掌院要在這裏跟西樵說話嗎?”我警惕地看看四周,提醒他注意。
“跟我來吧。”張學明帶著我走上一條僻靜的小路,我知道這條路通往木園,靜靜地跟著,沒想到竟一直走到了三日前我埋下死老鼠的牆邊。張學明踩著掩埋老鼠屍體的黃沙土,轉過身對我說,“這裏沒有旁人,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我的目光脫離開他腳下的黃沙土,抬頭說,“唐季柔是不安分,但對於張掌院你,西樵一樣是知之甚少。”
“你我彼此相助多次,仍不能去掉那些疑心嗎?”
“正因為相助多次,西樵才更加謹慎,唐季柔有求於我,張掌院卻獨立於後宮之外,西樵能牽製唐季柔,卻不能把握張掌院分毫,更何況,前幾次你出手,幫的是皇上,這一次西樵隻想找人幫助自己。”
“若你想查的事情真與這絹帕中物相關,那最終幫到的還會是皇上。”張學明一語道破事實,讓我無法辨駁,“唐季柔縱有心思卻不慎重,否則也不會讓我發覺異端,隨便嚇唬兩句就坦白了,”他把手絹遞給我,麵帶憂容地說,“這橘紅的脂膏看起來柔媚滑潤,卻是最毒的毒藥,這種毒藥隻對成年的男子有用,藥性奇特,內服外用都會滲透肌理,中毒的人早期不會察覺,漸漸地,就會出現疲倦、頭暈、精神不濟等症狀,脈象亦是如此,所以用藥調理並不能解毒,若再繼續沾染,毒素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使毒性突然加劇,中毒者會暈厥、口齒不利、眼盲、甚至癱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