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已經有了打算,我隻能說一句萬事小心。”張學明似乎很信任我,信任到近乎放縱,哪怕是毒害皇上這樣的大事,他也能做一個如此冷靜的看客。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沒有將李昊與脂膏的關係透露給他,並非不信,隻是事關鄭君怡的吉凶,我的態度總比對待其它事情更加謹慎一些。出來的時間已不短,我收好手絹告辭離開。
去長安王府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如何引起李昊的注意而不顯得太過突兀,自從半年前皇上許我每月探望紀雙木一次,我便成了長安王府的慣客,雖然紀雙木怪我不該討這樣的恩許惹人非議,但我知道她心裏是歡喜的,因為隻是側夫人,非傳召不得入宮,我若不出來,便是難以相見了。隻是礙於其她幾位夫人的覬覦之心,我每次都隻在紀雙木房裏呆著,從不亂走,李昊若在,就去請個安,不在就作罷,從未在他跟前呆過超過兩句話的時間。這次的事,三言兩語絕說不清,我要如何能問清想問的並得到答案呢?我感覺蹙攏的眉間有淺淺酸意,輕輕一甩頭,目光正落在兩摞食盒上。食盒……正好!我把其中一個食盒打開,將脂膏殘留的手絹放進去。
到了王府,紀雙木的近身侍婢瑤梅站在門口迎我,她是王府管家秦河的女兒,原先是正夫人薑姒的侍婢,皇上賜婚後,薑姒就把瑤梅撥給紀雙木使喚,這其中的用意總是令我擔心。瑤梅愛打扮,長得一般卻穿得花哨,萬淑寧賞賜給紀雙木的布料脂粉有一半都打賞給了她,但我並不覺得這些俗物就能換來瑤梅的忠心。我拎了一摞食盒下馬車,瑤梅敷衍地行了禮說,“林尚義來了,裏麵請吧。”
我看了一眼她頭上的小步搖,與陸音戴的是一樣的,就知道是宮裏流出去的,暗笑著說,“你今天打扮得倒有幾分像宮裏的人,可是給我看的?”
“林尚義謬讚了,奴婢聽過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這樣的話,奴婢就算打扮得像宮裏人,那也是要在王府當差的,比不上林尚義有福氣,能在禦前任職,皇上一句話,就有了其她宮婢沒有的特殊照顧,奴婢要是蓬頭垢麵來見,那不是對林尚義不敬了嘛。”瑤梅真真是伶牙俐齒,也不真忌憚我的身份,有這樣的人在雙木身邊,她非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
我邁過一道道門檻,穿過連接前後院的窄廊,步入女眷居住的眷親府。眷親府的正院住的是原配薑姒,紀雙木住在西正院,旁邊的西偏院一直空著,等李昊有了新的侍妾再住進去,對麵的東正院住著李昊的另一位側夫人師卿,她的父親師抒是現任的錄史官,比紀雙木早兩年進門,聽說是太後親點的側夫人。此刻,各院的門都還緊閉著,因為長安王妃已經辭世,各位夫人都免了晨昏的請安,現在天又冷,沒事誰也不願早起,更懶得出門走動。
我到了紀雙木那裏,她的屋子暖和極了,火炭烤得通紅,把她的臉也暖得一片潮紅。她今天穿著朝霞色的緞襖,從腰開始就往後往下斜裁出裙擺的形狀,將腰臀的曲線收得極好,裙子是黃昏時天邊雲的顏色,配上緞襖腰襟處垂落的柳絮狀的須子,整個人就像是一股清暖的春風,在這奢華沉悶的大宅中平添了一抹活色。她本在火爐邊暖手,見我到了趕緊請我過去一塊兒暖暖,平靜的聲音裏全是關切擔憂之意,“怎麼今天這麼晚,我還以為你被宮裏的事絆住腳,不來了呢。”
“確實有些事絆住了腳,幸好沒大耽擱。”我把食盒擱在桌上,和她一起暖手,“這是專門給你帶的棗泥牛乳糕,你嚐嚐味道好不好,若是喜歡,下回我再給你帶。”
紀雙木看了一眼食盒說,“我不是說過別老從宮裏給我帶東西嘛,你是禦前尚義,這樣做,其她人不是效仿便是非議,對你不好。”
“皇後娘娘都時常給你些賞賜,這些吃食又算什麼,我都是私下打點的,不礙事。”暖過了手,我與她並肩在軟榻上坐下,朝門的方向瞟了一眼,嗔怪著說,“你又賞她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