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這番話，在心裏不禁叫好。原本的設想隻是皇上能就此查驗脂膏，但不想皇上僅從莊環的舉止就看出了端倪，所說的懷疑真真是全中了。“既是如此，隻要查驗脂膏就能明了一切，為何還要張掌院替怡妃把脈？”
皇上看了我一眼，理所應當地說，“若怡妃是有意放了東西在裏麵，自己自然懂得避忌，縱然肌理有變也是不礙事的，但若是無意，毫無防患，必深受其害，隻要把過脈，朕便知道該如何查下去了。”
我心裏一動，皇上要查？他不是已經密詔皇後娘娘去查了嗎？怎麼自己還要……我疑竇叢生卻不敢深想，就在此時，小安子跑進來大驚失色地說，“皇上，不好了，怡妃娘娘被毒死了！”
“你說什麼？”皇上頓時震驚，我和小潘子也瞠目結舌。
“南和宮的鹿兒剛剛來報，說怡妃娘娘喝了紅棗茶後就口吐鮮血，當場就……”
皇上霍地站起身，“張學明不是去南和宮了嗎，怎麼不趕緊救治？”
“據說怡妃娘娘毒發時張掌院剛到宮門口，等進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皇上猛地蹙眉，意難平地說，“已經來不及了，那就是說，張學明沒有給怡妃把過脈了……”
“把的時候，人已經去了。”
皇上攥緊拳頭，身體漸漸坐回到椅子上，閉上眼睛沉重地說，“小潘子，即刻傳朕旨意，命皇後查清怡妃中毒一案，密旨照舊。另外，即刻傳召張學明來見朕。”
小潘子應下趕緊去了，我見皇上眉宇間泛出疲倦失意之色，就輕輕走到側殿的茶櫃邊，選了清目提神的人參枸杞陳皮片，泡了一碗茶奉給皇上，“皇上是怕怡妃娘娘的死斷了線索，所以才急著找張掌院來，想從脂膏上多得些線索嗎？”
“朕找張學明過來不是為了問脂膏的事，”皇上睜開眼睛，轉臉看向我，“而是問朕的脈。”
我的心一驚，乍然明白皇上此刻的失意不僅僅是在可惜斷了線索，更是在害怕很多事已經無可挽回。莊環在這個節骨眼上中毒死亡，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在她的背後，還有其他人。這個人猜中了皇上的心思，知道莊環的脈遠比她的嘴還要危險，所以趕在張學明到達之前就下手了。
誰，誰會有這樣七竅玲瓏的猜心？脂膏之事剛剛才發生，皇上又下令封鎖消息，就連紅棗燉品也是臨時起意，誰能拿它來做手腳。鹿兒、楚翹、靈秀，會是她們中的一個嗎？
咯吱一聲響，窗戶被風吹開，讓我猛然想起昨夜極為相似的一幕。莫不是我被人偷窺了？若是葵鼠之死的秘密那個時候就已經泄漏，那莊環的死……轟的一下，我的腦子像要炸開，暈眩、窒息、壓抑，重重疊疊的負罪感包圍著我讓我無處可逃。我突然間看清了自己，原來一場精心的謀劃隻是把自己變成了從罪責下逃脫的劊子手，計劃的成功讓我忘記了下手時的緊張和恐懼，也讓我忘記了一個叫莊環的女人得到了與我賜予葵鼠的同樣的結局。如果，如果沒有我一手製造的葵鼠之死，莊環是否就能保命？
莫不是我欲救人，人卻因我而死，這難道是上天給我的警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