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長安王府的馬車在眼前停下，簾子掀起，薑姒朝我露出禮待的笑，“林尚義，可否入車內一敘？”我愣了一下，薑姒此刻的笑容看起來與剛才在萬淑寧麵前的大不相同，與我在王府與她偶遇時的也有差異，一時間，我覺得這個女人也不簡單。我鑽入馬車，一下子被薑姒捉住了手，“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紀雙木的，隻要你能照顧好知墨。”
我的心猛晃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對，不禁脫口而問，“夫人不是隻求知墨離開世子嗎，怎麼還關心她在宮裏好不好？”薑姒放開手，連目光也挪移開了。我頓時豁然，反抓住了薑姒的手，“難道夫人跟皇後娘娘說的不是實情？”
薑姒的另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專注地看著我，“如果知墨能得到專房之寵，起碼皇上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是安全的。”嗡的一下，我的頭暈了。安全，這個詞從薑姒的口中說出來意味了太多複雜。難道知墨進宮的背後不是薑姒的嫉妒而是李昊的籌謀，薑姒就是為了李昊，扮演了這個妒婦的角色？我直直地凝視薑姒，想從她的眼中看出多一點暗示，就在這時馬車停下來，薑姒看了看窗外說，“你可以下車了，知墨承寵的事就拜托給你了。”
點到即止，這樣聰慧的人怎麼會是將妒意流於麵上的怨婦，可見她在萬淑寧麵前的哭訴都是演戲了，紀雙木在她的眼前當細作，豈不是……我誠懇地看著薑姒說，“知墨在奴婢身邊會很好的，希望夫人也能遵守承諾。”說完，我掀起門簾跳下馬車，頭也不回地按原路返回，等到車軲轆聲漸漸遠了，才停住腳步回頭去望。
薑姒，你把知墨送進宮來並不難為我多少，真正讓我為難的，是我清楚知道李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防範萬淑寧，你用紀雙木來說動我，可我對你們的協助，恰恰正是對紀雙木的背叛。
我回到欽安殿後俱事不提，照樣陪皇上留宿欽安，照樣將陸音帶在身邊，一如既往地過了三日，尚宮局一紙調令，陸音晉升為內人去了中宮，知墨進了欽安殿執守寢殿。我告訴她不要急著引起皇上注意，最好當我也是個陌生人，埋頭當一陣子的普通守殿，再到我身邊聽差。知墨很聽話，也很有本事，與欽安殿眾人都相處融洽，就算是她渾身散發的清冷氣息也沒有讓旁人疏遠。在她入殿後的第十二日，我向欽安殿值要了她，並開始準備知墨承寵的事。
事情比我想象的順利很多，原來皇上早就注意到她了，而她這種無顧旁人所議、清者自處安身的幹淨灑脫更讓皇上放低了戒心，就在我留用她的第三天，皇上就向我打聽她的來曆。我用再不能輕描淡寫的言辭說是萬淑寧看中了陸音調去中宮，恩許我任選一個中宮的宮婢交換，我便選了知墨。當然，我也毫不避忌地承認了因為知墨像一個故人所以選她。皇上聽完我的話沉默了許久，接著連續數日讓知墨一人伺候，最後，終於在知墨入殿滿一月整的那一晚臨幸了她。燈滅的那一刻，我淒然一笑，也許，就是我那故人二字，讓皇上舊念重起，痛而不怒，傷而生思。
除夕前一日，皇上正式冊封知墨為淑儀，賜號靜，居南和宮。聽到南和宮三個字，我著實有些意外，再看知墨，她的平靜將內心的坦然全部呈現出來，清姿猶在素心更甚。知墨入南和宮是我陪去的，這處封閉了許久的宮院還透著淡淡的黴氣，薄薄的灰塵掩蓋昔日的華麗，還有寢殿裏絲毫未改的布置，讓我不禁想起那個緊張的夜晚和驚悚的清晨。知墨站在殿中央環顧四周，目光落到每一處都是實的，她把一切都真切地看在了眼裏。
宮婢們忙碌著，我走到她身邊輕輕地問，“南和宮是皇上的大忌，現在賜居給娘娘，是有什麼用意嗎？”
知墨慢慢走到一個角落裏，看我一眼說，“不是皇上賜的，是我自己要來的。”
“娘娘自己要的？”我詫異，“那皇上也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