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皇上說，後宮爭鬥實屬常事，南和宮畢竟是四皇妃的宮院，若是長久封鎖或是永遠廢棄，不但無法避開舊事，反而會留人話柄流言再起，不如大方地賜給嬪妃，更顯皇上心胸坦蕩，如果沒有人願意住，那就讓我來住好了。”知墨這一番話說得極其平靜，尤其是最後那句就讓我來住好了，透著從指尖上挑走一隻小飛蟲的隨性淡易，我想這南和宮的專房之寵也不多需要我費心了。
日子就這樣又流過一個月，萬淑寧先後又選了兩名臣女進宮，皇上一律冊了美人，把長淑殿和仙居殿賜給她們居住，但寵幸甚少。知墨博得專寵後，李昊和薑姒再沒有進宮找過我，好像一幕劇演到一半就斷了，讓人記掛又迷惘。
元宵過後，羽喬公主說傷勢已大好，等過出頭月天氣轉暖就要起程回大越，似乎一切都將回歸到最初的平靜。但就在二月初的清晨，我一直擔心的事情發生了，皇上在朝堂上突然暈厥，小潘子沒來得及給我消息，就按萬淑寧的吩咐把皇上直接抬入了中宮醫治。消息傳到我這裏的時候，落秋也剛好到了欽安殿前，說萬淑寧急召我到中宮照料。她還能來找我，這倒不算太壞。我跟著落秋到了中宮寢殿，看見張學明跪在榻前診脈，萬淑寧隻顧來回踱步，麵露憂容，根本沒有朝我這裏望一眼。
張學明鬆開手，沉沉地歎氣。萬淑寧上前緊張地問，“怎麼樣，皇上為什麼會突然暈厥？”
張學明抬起頭，堅持了一會兒又將頭低下，艱難地說，“毒發了。”
“什麼！”萬淑寧竟然不顧尊卑禮儀一下子揪住張學明的衣領，“什麼叫毒發了，你不是說沒事就是沒事，不管之前下了多重的分量，隻要不再攝入就不會毒發的嗎？”
“此毒不發，難顯於脈象，若是毒量不夠，停止攝入自然可保平安，但若毒量已足，漸漸發揮毒性，就隻是時間早晚而已了……”張學明被掐住了脖子，聲音都扭曲了。
萬淑寧一下子甩開張學明，麵對無人之境厲聲斥責，“莊環這個賤人，竟敢這樣謀害皇上，本宮真後悔沒有把她的罪行抖出來，還要按妃子之禮將她風光大葬，早知道這件事最後還是瞞不住，當初就不該顧忌那麼多！”
嗡的一下，我感覺視線有些模糊，聽覺似乎也弱了。萬淑寧知道皇上中毒的事？張學明早就和盤托出了嗎？我有些站不穩，本能地伸手去扶旁邊的櫃子，碰倒了一隻金鼎壺。
“誰？”萬淑寧尖銳的目光刺向我，很快就說，“落秋，關殿門，西樵過來！”我感覺到萬淑寧的怒氣，畏懼地走過去，哪知道萬淑寧過來直接就給了我一個巴掌，火辣辣的疼在臉頰上蔓延開。“你是怎麼照顧皇上的，張掌院說即便每日落毒也要兩年才能足量，兩年，皇上天天被人下毒這麼長時間你居然一點都不知道！”萬淑寧的手直指向我的臉，幾乎要把我撕碎的樣子，我能感覺到滾燙的潮紅在麵龐迅速蔓延。
“娘娘，”張學明懇切地說，“此毒世間罕有，又是加在怡妃的脂膏中施於皇上，之前毒性未發，林尚義沒能察覺也是在所難免。”張學明說罷看了我一眼，這算是求情嗎，還是暗示，暗示我萬淑寧已經知道皇上中毒的原委，卻不知道我與此事的瓜葛。
“在所難免？”萬淑寧用極其諷刺的腔調說著走到張學明麵前，“你幹脆說，你們太醫院沒能及早查出皇上中毒也是在所難免，皇上現在毒發身危也是在所難免！”
“微臣不敢，微臣惶恐……”張學明趕緊跪下，心誠意懇得隻差老淚縱橫了。
我努力沉心靜氣，膝蓋一彎跌坐地上，幽幽地說，“怎麼會中毒呢，怡妃的脂膏裏不是媚藥嗎？”
“那些脂膏和葵鼠都是娘娘準備的假證供，媚藥也是娘娘放進去混淆賊人視聽的。”落秋冷冷的聲音似在嘲諷我的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