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證供？”我慢慢抬起頭，雖然心中早有猜想，但還是流露滿眼的疑惑，“為什麼要準備假證供？”
“不準備假的，難道要把皇上中毒的消息傳遍全宮嗎？”萬淑寧走過來，拎著我的胳膊把我一下拽起來，凝視我說，“你就不怕有心之人從中作梗動搖國本？”
我承認自己沒有想到這一層，但是……我承受著她的目光許久，忍著胳膊的痛說，“一群人知道是知道，一個人知道也是知道，娘娘既已找人查明脂膏中有毒藥，這秘密就已經不能守住，除非……娘娘讓那個人也成為了秘密。”
萬淑寧微微一笑，鬆開手說，“沒有那個人，西樵，本宮在聞到脂膏裏淺淺浮著的葵花油味道時，就想到那裏麵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葵花油味道……”我是真的愕然了，萬淑寧單憑葵花油的味道就能猜到其中乾坤？
萬淑寧拋了一個眼神給落秋，落秋將一盒脂膏送到眼前，萬淑寧接過手輕輕聞了聞說，“脂膏裏無緣無故怎麼會有葵花油，偏偏葵鼠鍾愛此味，食之即亡，那就很明顯了，是有人要引誘葵鼠食用脂膏。當然，這個人的目的不太可能是謀殺葵鼠，那就隻能是欲揭脂膏之毒又不想暴露自己。但是，從知道脂膏有毒到揭露脂膏有毒，這樣的設計是需要時間的，所以設計的人必定已經確定這脂膏中毒是慢毒。”萬淑寧在榻邊坐下，憂慮地望著皇上，“慢毒與劇毒，所差並非毒發的時間，而是下毒之後的種種。皇上正當盛年，若用劇毒，則擺明了是有人謀害，此人心計不過爾爾，但若是慢毒，那便是預謀已久，皇上的命就成了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不定哪天就釀成了災難。眼下皇子年幼，兄弟又多，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何況事情捅破，皇上必定會查，雖說是密查，可密了又如何能查，查了又如何守密，萬一皇上中毒的消息流出去，誰曉得會成什麼局麵，不如從源頭上就把一切截斷。”
萬淑寧的眼中流露出堅毅和果斷，我卻搖搖頭說，“不查不知，但不知的僅是無關之人，若是有人存心謀害，隻怕他更樂得娘娘不查。”
“莊環已死，還要如何查？能揪出來當然好，但若揪不出來，能防住也是好的，”萬淑寧的臉上多了幾分智慧，“本宮換了證供，背後的人若是聰明就該有所警惕，就算是蠢笨的角色也該被本宮此舉迷惑不敢輕舉妄動才是，隻要皇上的身體沒事，不再有機會攝入蠱蠍，那些稀罕的蠱蠍毒也隻能白白浪費，皇上冷淡後宮，不光是因為沒了心思，還因為本宮讓張掌院下了淡性的方子，隻是此方不宜久服，本宮才考慮選人進宮，望皇上寵幸新人，避開後宮遺害，司珍房那邊本宮也以論職之名暗裏換了可靠的人，希望能亡羊補牢，哪裏知道皇上中毒已深，再多補救也是惘然了。”萬淑寧眼中滿是遺憾，卻少有悲傷，也許皇上在她眼裏的價值就是皇後寶座的給予者，天下江山的執掌者，而不是深愛的丈夫。
“娘娘，”落秋走到萬淑寧身邊說，“眼下這種局麵，要如何收場，大臣們還在外頭等消息呢。”
萬淑寧蹙眉深思片刻說，“張學明，可有一種急症表現為忽然暈厥，休養調理後便可痊愈的？”
張學明說，“食物過敏可有此症。”
“那就宣稱皇上食物過敏，暫時言行不便，需臥床休養，病體未愈前，由懿文王、鎮宣爺、長安王共同理政，本宮聽政，如遇急要政務，由三位王爺共同決議，議不同的，交由本宮處議，其它事務暫緩批議，等皇上身體好轉再行處理。落秋，你去找小潘子，讓他去宣告。”
“是。”落秋說著走出寢殿。
望其背影，我暗思萬淑寧的決定，不禁揣測三王執政會否掀起新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