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林的出現讓我本就煩擾的心更加不能釋懷,一夜輾轉後,我拖著被倦意束縛的身子去中宮報到,不想竟在宮門外遇見了太後,我原想躲開,等她們離開後再進宮門,誰知古月月眼尖得很,不但遠遠地就盯上了我,還提醒太後朝我看,此刻我身負包裹,果不其然地引起了她的警惕,審視的目光從落在我身上那一刻起就格外犀利,令我睡意全消。
“參見太後。”我躲不過,隻好上前行禮。
太後與古月月對望了一眼說,“林尚義,你一大清早背著包袱是要做什麼去?”
我低頭輕聲地說,“回太後,皇上染疾留居中宮休養,奴婢奉命遷入中宮暫居,以便侍疾。”
“奉命,奉誰的命?皇上?皇後?”太後的話中盡是不滿,“你是皇上的禦前尚義,怎麼能唯皇後的命是從,你這麼聽皇後的話,難道是以為自己還當著中宮的承禦嗎?”
我聽到太後這樣的話,就知道自己已經處在了極為尷尬的位置,太後與皇後素有矛盾,因為皇上的關係才一直被壓著,現在皇上病重,太後若再不為自己一爭就難守在後宮的地位和顏麵了,而我身為前皇後的承禦,現任的禦前尚義,要在萬氏皇後和鄭氏太後之間留取一片生存的空間,談何容易。我趕緊磕了個頭說,“太後教訓的是,奴婢疏忽了,請太後責罰。”
“好一句請太後責罰,這樣的話天天有人說,說得都要濫了,卻有幾個是真心,反正說說也不心疼,你們是不是都把這話當作請安問好一樣的口頭禪了,也從來不想一想這責罰真的下來了會是什麼樣子!”太後一把掐住我的下巴硬生生抬起來,“記住了,是你向哀家討的責罰,可不是哀家要塞給你的。來人,掌嘴二十。”話音剛落,古月月就走到我跟前,邪惡地衝我一笑,揚起手打下來。啪,啪,啪……我隻覺得牙根晃動,火辣辣的痛感一下比一下強烈,牙齒磨到臉頰內側,有血的味道從嘴角滲出來,痛。
就在這時,一個更有魄力的聲音打破了眼前這與我不利的局麵。“全都住手!”厲聲之後,萬淑寧微笑著從容地走到宮門口,她笑中的親和與剛才的那一聲喝斥的霸道截然相反。萬淑寧站定後溫曖地看了我一眼,朝太後盈盈行禮說,“臣妾給太後請安,不知林尚義犯下了怎樣的錯,要受這樣的重罰。”
“重嗎?哀家不覺得。林西樵身為禦前尚義,照顧皇上不周,不能恪盡己守,賞幾下打嘴而已,皇後不必心疼,也不該心疼。”太後不屑地瞟了萬淑寧一眼,繼續說,“皇後來得正好,哀家聽說昨日皇上突發急症,因情勢緊急所以被匆忙送來你這裏救治,哀家已經問過太醫院,知道皇上的病情已經穩定,所以來接皇上回欽安殿休養,請皇後準備一下吧。”
“請太後恕罪,臣妾並不覺得皇上適合回欽安殿休養,”萬淑寧的回絕十分直白,“一來皇上的病情雖已穩定,卻仍未過險境,不適宜來回遷挪;二來皇上急症突發,病源未定,難保不是欽安殿中的花草、飲食、疫源或是其它不祥之物衝撞了龍體,怎可輕易再涉;三來皇上身體關於國運社稷,眼下皇上口不能言手不能書,若身旁隻有宮人伺候,太後娘娘真的放心嗎,萬一有些什麼要緊的事不能及時處置,閃失的可不僅僅是一個病人的性命。”
“皇後是在教訓哀家嗎,”太後的臉頰因為慍怒而泛起紅色,“欽安殿不能住,那就搬到哀家的宮中,由哀家親自照顧,皇後也好專心管轄後宮,安撫嬪妃們,再不然,哀家搬來中宮小住,總好過皇後一個人顧此失彼。”
“臣妾謝過太後娘娘的好意,隻是太後既然有這樣好的主意昨日就該說,現在才提,已經晚了,”萬淑寧的話語很溫柔,卻能夠傳遞出很強的力量,“臣妾昨日已經傳下懿旨,皇上留居中宮休養,任何人無召無宣不得入中宮打擾,在此期間,由懿文王、鎮宣爺、長安王共同理政,臣妾聽政,這些太後想必也已經知曉,如果這個時候突然有變,外頭的皇親和大臣會作如何猜想,臣妾著實不敢保證,臣妾不怕被人說自己無力主持後宮,怕就怕有人認定了後宮不能同心,伺機起意染指後宮前朝之權事,這樣對皇上又有何裨益。”
“皇後好大的道理,”太後隱忍著胸中的怒氣說,“皇後如此明理,怎麼就不說你自己擅作主張先斬後奏,誰許你下那樣的懿旨,誰許你說出任何人無召無宣不得入中宮的放肆之言!哀家的腳就是要跨過你這道門檻,你又能怎麼樣?”
“太後娘娘,臣妾雖然自稱臣妾,但到底是後宮的主人,是漢室的國母,除了皇上,臣妾所擬之旨無需向任何人奏請求許,包括太後娘娘。當然,太後可以說出讓臣妾收回成命的話,但這話若非遺詔,恕臣妾不能從命,也無需從命,”萬淑寧竟然將遺詔二字掛在嘴邊,絲毫不畏懼太後眼中噴湧而出的憤怒,越發振振有詞,“更何況事急從權,臣妾不自作主張,又要向誰去奏?皇上昨日清晨在朝上暈倒,太後直到今日才上門一問,這難道就是做母後的心意嗎?”萬淑寧的話讓太後立刻變了臉色,“這一天一夜太後在忙什麼臣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臣妾所做的,是要替皇上留住江山天下,萬望太後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