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她懇切的言辭,我深深看入她的眼,這是無奈的乞求,還是另一種命令?我遲疑許久才說,“娘娘用意深遠,思慮周全,奴婢自當竭盡全力相助於娘娘,隻是奴婢不懂,後宮妃嬪要仰仗皇上才能保住自己,就算有人要借子嗣成事,也需先為自己掙得足夠的權勢,雲妃是罪臣之女,肖美人更是出身卑微,她們既無安貴妃的顯赫家世,亦無娘娘的名正言順,如何能成又何懼之有?再說太後,如今鄭家已敗,太後空有名位而無實權,娘娘懼她何來?”萬淑寧的眼突然空淡了許多,我接著說,“奴婢愚見,不如娘娘與太後摒棄前嫌,至少情急之時還能借太後之威鎮統後宮,好過娘娘一人孤軍奮戰。”
萬淑寧麵無表情地聽我說完,凝視我許久,低眉低聲說,“局勢複雜,竟是西樵也不能看透的,並非你眼盲,而是有些事你不知道。”萬淑寧丟下我走到旁側的書櫃前,望著架上排列整齊的書卷,平靜地說,“太後昨日秘密召見了鎮宣王爺,現在你還認為本宮應當與太後摒棄前嫌嗎?”
“太後召見了鎮宣王?”我心裏一驚,這的確出乎我的意料。
萬淑寧抽出一本書翻看著說,“就連西樵你也會說兩位皇子年幼,且生母的母家無權無勢,需尋一靠山方能成事,鎮宣王爺手握兵權,其生母康太妃又於兩年前病逝,膝下暫無子嗣,太後於此時此刻召見此人,仔細想一想便能清楚所求為何。鄭家失勢後,太後與皇上早已母子情絕,怎會真的關心聖體安康與否,何況若有心,昨日就該來,何必要先急著召見一個對皇位有威脅的人,可見今早一番問候是包藏禍心,要替她們鄭家再立權勢了。”萬淑寧將書放回原處,朝我走過來,“太後如此,鎮宣王如此,其她妃嬪和親王未必不如此,肖玉華就不用說了,本有野心,又苦於皇子殘疾,若是此時有人攛掇她做個傀儡太後,隻怕她也是願意的,雲妃雖然性情好,卻是一切以子為先,要是有人拿她的兒子脅迫她,你以為會是什麼結果?”
萬淑寧的話讓我在內心生出無盡的恐懼,縱然是她謀害了皇上,也為自己掘開了墳墓,行差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萬淑寧,你是真的無辜,還是把這一切都當作了掩護。我讓自己的心沉靜下來,接著她的話說,“既然鎮宣王有奪位之嫌,娘娘是否要收回他的理政之權?”
“後宮不得幹政,本宮就是收回來也留不住,留得住也不能留,奪位之嫌誰沒有,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難保沒有懿文王和長安王,若因此便要收回,豈非人人都要收回?”萬淑寧走到我麵前站住,“現在劍拔弩張,把朝政交出去未必不是欲擒故縱的好法子,權分三家,至少能防一家獨大,有他們彼此製約著,尚能保住前朝一時的太平,本宮也好專心於後宮。”
“一時太平也要寄望於皇上的身體,否則……”自從張學明說了蠱蠍之毒的厲害,我就擔心這場危機會因為皇上的離世而無法收場。
“否則,就是天地傾覆,難有安卵了。”話音剛落,宮婢來報,說靜淑儀求見皇後。萬淑寧莞爾一笑,“果然來了,到底長安王府送來的人聰明些,知道求見皇上必遭拒絕,就改為求見本宮,如此,倒要見一見了。雁秋,請靜淑儀到偏殿。”
“是。”雁秋領命而去,萬淑寧則叫上我一同去偏殿,此刻我已知道,自己雖頂著禦前尚義的頭銜,卻回到了承禦的位置。
偏殿裏,知墨見到我並不顯意外,也許我進中宮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不知此刻她是以怎樣的心情看我。知墨行過禮,萬淑寧讓賜座,知墨看了一眼座椅,婉拒說,“臣妾是帶罪之身,不敢承座。”
“帶罪之身?”萬淑寧頓時在意起來,低眉淺思後說,“靜淑儀此言何義?”
知墨抬起頭說,“宮裏都說皇上是飲食不當以致突發急症,偏偏皇上暈厥前幾日都是在臣妾宮中留宿,昨日清晨又是從臣妾宮裏直接去的朝堂,這一來二去的,豈非顯而易見是臣妾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