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風起雲湧困愁城(下)(2 / 2)

“西樵?”萬淑寧發現我的異樣,趕緊接過鳳印擱在桌案上,想把我扶起來。然而鳳印一離手,我就再也支撐不住,沒等萬淑寧碰到我,就整個人朝後仰倒,被紫綃抱住。“西樵……來人,傳太醫!”萬淑寧焦急萬分,可也許是疼痛的關係,她關切的目光在我眼裏也漸漸複雜混濁。

我把頭歪向一邊,漸漸地閉眼,隻剩下一線殘留的目光對準桌案上的鳳印,縫隙裏透進的光仿佛魚肚白露出天際,心海蒼穹漸漸清晰。類似的事情發生過一次,那時我還是鄭君怡的承禦,也是在偏殿,也是在桌案旁,因為突如其來的腹痛而失手掉落了鳳印,發出叮咣一聲脆響。是的,是叮咣一聲,而不是咕咚。聲音,聲音不一樣了……疼痛加劇,我被另一種害怕的情緒糾纏著,漸漸陷入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我漸漸恢複了意識,肚子沒那麼痛了,嘴巴裏苦苦的,看來是被灌藥了。沒人發現我醒了,因為我的眼還緊緊閉著,這樣很好,我可以安靜地思考鳳印的事。

不得不說,這個鳳印仿造得極好,別說用眼睛看,就是我忍痛拾起它時那麼用心的一掂,都沒能掂出分量上的差異,若非落地的那一響,這個秘密就不知還要再埋藏多久了。看上去一樣的東西落在同一處地方出發的聲音卻截然不同,那就隻能是材質不同,可是從兩個鳳印重量相同這一點來看,仿造的人至少用了兩種材質相互混合,如此刻意的做法隻能說明一點,仿造的人連鳳印的重量都要仿得一模一樣,這個人若不是手上有詳盡的圖紙,就必定是親眼見過、親手摸過鳳印的人,而這兩樣東西都隻在中宮裏有。是皇後,還是皇後身邊的人?

如果是皇後,明明有鳳印在手,為什麼要用贗品?難道是真的鳳印不見了,皇後害怕擔責,所以仿造了一個。但鄭君怡和萬淑寧都是謹慎的人,中宮又守衛森嚴,丟失和偷走鳳印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況且鳳印是皇後言行的印記,一旦為歹人所用,隻會累及皇後,無論是丟是偷,鄭君怡和萬淑寧都犯不著替賊人遮掩,給自己留患。除非……皇後知道真的鳳印去了哪裏,甚至……是皇後親手安排了鳳印的去處。但如果是皇後身邊的人,就一定是有什麼連皇後也不知道的秘密了。

但是我想不通,原來的鳳印究竟被送去了哪裏?無論是誰,如果她有能力得到足以亂真的鳳印,那麼直接用那個鳳印就好了,何必要冒險調換呢?除非對她來說,真的鳳印有著仿造品不可替代的作用。想到這裏,我乍然睜開眼,蒙住雙眸的黑暗頓時變為明亮的光,可惜這光隻照亮了我的心,尚未撥開籠罩後宮的陰霾。

“你醒了。”張學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心裏一陣激動,轉過頭去,發現雁秋也在,就把話咽了回去。張學明看著我,不無擔憂地說,“你這是第二次痛了,如果再有第三次,就要下重藥了。”

“還是宮血積淤嗎?”我酸澀地笑笑,“在木園十年,身子早養壞了,反正這一生都要留在宮裏了,隻要不害性命,下重藥就下重藥吧。”

張學明犯難地說,“讓我再想想吧,能不用藥,最好不要用。雁秋姑娘給你喂了藥,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我遲疑地看著他,心裏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他我的猜測,但雁秋的身影始終落在我的眼裏,不能說,不能現在說。我勉強一笑,“好多了。”

“那就好,藥方我已經給了這裏的宮婢,你要按時服用。皇後娘娘還在等著,我先走了。”張學明背起藥箱,和雁秋一同離開。

可惜,你也是落在萬淑寧視線裏的人,這裏的人都是。你我近在咫尺,卻連一句話,一個動作都不能自由。知墨為了那一句提醒,付出了血和謊言的代價,而我若不是承受了病痛,也發現不了鳳印的秘密。一切都是意外中的意外,隻能解釋為天意,而天意並非每一次都會眷顧我的。在萬淑寧執掌的中宮,有誰可以為我所托,再多的秘密,也隻能陪我坐困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