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箭?我心裏咯噔一下。縱火的目的是銷毀證供,為求脫身,實在不該帶袖箭這種一用即棄的兵器,而且還有毒。我感覺事情變得太快,而且也太蹊蹺。“證供被燒,李正茂被殺,天下就更不太平了吧。”我幽幽地說。
雁秋露出理所應當的表情說,“正因為情勢又起了變化,娘娘才讓我來知會你們一聲,好讓你們知道現在局勢非常,未免節外生枝,就停了嬪妃的請安,留在寢殿靜候吧,娘娘若有需要你們的地方,自會傳召。”
“其實漢越幹戈還不是眼下最大的問題,”甘庸抬頭望頂,眼中蓄滿憂鬱的目光,“雖然大理寺專設起火,蒙泰必定質疑是我們拿不出羽喬公主遇刺案的證供所以演了這出戲,很可能不再信任我們,甚至即刻離宮接應大越王出兵,但事實上,所謂的證供和真相都好好地在那兒,本是謊言,何懼不存,反倒是……”甘庸用曲起的指關節輕輕敲著額頭說,“李正茂一死,所有的兵權就落在了李昊手裏,說到底,李正茂是為了平息漢越幹戈才丟了性命,還是死在了宮裏頭,要是李昊借題發揮……”
“他已經穿著喪服跪在金鑾殿前的官道上了,”雁秋的話中有被甘庸說中的無奈和憤恨,“現在可是上早朝的時間,娘娘沒有辦法,隻好請出詔書了。”
“詔書?”我猛地抬起頭,“是甘庸擬的傳位李昊的詔書嗎?”
雁秋看向我,“林尚義以為現在這種局麵,還有什麼更能安撫李昊的辦法嗎?”我啞然,慢慢低下頭,雁秋走近我一步說,“林尚義,娘娘安排你去見一個人,請跟我走吧。”
“見人,見誰?”我忽然覺得無措。
“羽喬公主遇刺案的替罪人之一,等到娘娘把她交出去,你們就再不可能相見了,娘娘知道你們交好,又感念她為國受屈的義舉,所以特意安排你們見這最後一麵。”
我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聽雁秋的意思,我又要失去一個好姐妹了,而且是永別,是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的永別。“告訴我,是誰?”我顫抖著問。
“陸音。”聽到這個名字,我懵了一小會兒,然後丟下雁秋撒腿就跑,跑了好幾步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知道陸音在哪兒。雁秋走出來,默不作聲地在前頭帶路,一直到尚宮局後院的一處僻靜住所。奇怪,這本就是後宮守嬪們的居所,之前陸音消除嫌疑後就暫不當值,一直住在這裏,現在既然決定讓她頂罪,為何不挪去別的地方看管。到了陸音的房門前,雁秋遣退兩名看守的宮婢說,“陸音一直在這裏沒有離開過,林尚義請進去吧。”
我推開房門進去,陸音坐在床上,安靜得很,似乎就是在等我。“陸音,我來了。”我走到她跟前,輕輕撫開耷拉在她肩頭的紗帳。忽然,陸音一下子抱住我,把臉埋在我的胸前,發出陣陣啜泣。我的手撫上她的後腦,輕輕地問,“為什麼是你呀,是她們逼你的嗎?”陸音繼續發出嗚咽聲,我感覺她點了點頭。“可是,你認罪了,最後不還是免不了牢獄,甚至免不了一死嗎?”
陸音慢慢放開我說,“也許我會老死獄中,也許我會身首異處,但是我的家人可以安度一生。”
原來是這樣。我在她身旁坐下,讓她靠在我的肩上,輕輕地說,“進了宮,宮外的牽掛還是不能斷,我原為沒有親人在世覺得悲哀,如今看來,那倒是我的幸運了。那天聽說你要嫁到大越去,我真的吃了好大一驚,怪不得我一直在中宮都見不到你,想來娘娘把你調到中宮的時候就已經替你打算好了。”
“若非是要嫁去大越,我怎麼會站在公主身邊,不站在公主身邊,我怎麼會被人推倒遮掩了夜明珠的光亮,不遮掩了光亮,我怎麼會有頂罪的價值……”
聽到這一句,我不禁犯疑,“對了,她們要你怎麼頂罪,你當時趴在地上,怎麼能刺殺公主?”
“難道宮裏就隻能有我一個替罪羊嗎?我隻是撲倒了夜明珠製造黑暗罷了,飛刀殺人的自有他人。”聽著陸音自憐自嘲的話,我心裏湧出一股酸澀的味道,正要再問,被陸音用手堵住了嘴,“別再問了,你隻需知道我的清白,其他的,知道得越少越好。我不想把你也拖進來,娘娘對你的喜愛至此已是頂峰,別被你的好奇心斷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