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淑寧風輕雲淡地一笑，“你今天特意戴了孔雀釵來，不就是來示弱求饒的嗎？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誠服，可我不在乎，因為我相信終會有那一天的，我要馴服你。”萬淑寧用食指滑過我的臉頰，“如今大事未決，要辛苦你在密室呆上一段時間，等到這漢宮變成了大越宮，你我會再相見的。”
我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放鬆下來，心裏長籲一口氣。拘而不殺，這本就是我所期盼的結果，我不想死，卻也不願因為怕死而對漢室覆滅無動於衷，就把我關起來吧，別讓我有選擇的機會。吱呀一聲刺耳的響，密室的門在我身後關閉，接著便是鎖鏈冷冰冰的摩擦聲。密室很小，很黑，陰影籠罩我的麵龐，半麵帶憂，半麵掛笑。
憂為天下，笑為苟存，我究竟是忠是奸，自己也辨不清了。
密室裏的時間仿佛是靜止的，後一天是前一天的重複，前一天是後一天的預見，不記得從何時開始，也不知道在何時結束。直到有一天，我在酣睡中聽到有人呼喚，鎖鏈冰冷的摩擦聲變得急切，我才感覺到沉睡的時間又重新開始了流轉。是誰，這樣迫不及待……我站起身，剛要走向通往鐵門的石階，嘩啦啦一陣鎖鏈滑落的聲音傳來，門開了。
最先進來的是禦林軍統領董正，他與我有些交情，因為李正茂被殺的事，我曾疑過他，不知他來這裏做什麼。“林尚義受委屈了，”董正走到我身邊，把手臂抬起往鐵門方向一指，“請吧。”
請？他是來放我出去的。我記起萬淑寧的話，等漢宮變成了大越宮，我們會再相見的。頃刻間，我感覺烏雲壓頂，扶著石壁滿心抗拒地踏上石階，出了密室，卻看見薑姒站在眼前。“夫人……”我意外極了，忽然有種天亮的感覺。
“已經是王妃了。”董正提醒我。
“不要緊的，”薑姒走到我麵前，臉上是勝利的榮光，“林尚義辛苦了，王爺已經帶兵進宮了。”
“真的嗎？”我感受到發自內心的喜悅，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薑姒捧起我的雙手捂住說，“多虧你的消息，王爺才能揭穿萬淑寧的陰謀，及時爭取八大將軍的支持，打贏這一仗。”
“娘娘謬讚了，奴婢統共就傳過鳳印調包這一個消息，哪能起那麼大的作用？”
“雖隻是一個消息，卻是最要緊的消息，王爺對萬淑寧一直有疑，最猜不透的便是她處心積慮成為漢室皇後的真正用意，你的消息，讓王爺想起了當年卡紮和納林的事，這才能從鳳印調包直接想到了八大將軍的秘密。所以不管有意無意，你都是最大的功臣。”薑姒笑著用手絹拂去落在我肩頭的堰泥，“好了，你剛受了苦，我不該再說這些沉重的事，快回欽安殿歇一歇吧。”
薑姒說著牽起我的手，我卻反拉住她說，“娘娘，奴婢還不想回欽安殿。”
“嗯？”薑姒奇怪地看著我。
我微微低頭捫心自問而訴，“奴婢被萬淑寧設計在這場叛國遊戲中，水裏火裏地淌了個夠，怎麼能不看看結局呢，”我抬起頭誠懇地看著薑姒，“還請娘娘成全。”
薑姒略作沉吟說，“好吧，她如今還在中宮寢殿受王爺的問話，你跟我來吧。”
我跟著薑姒到了中宮寢殿，這裏並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狼藉遍布，萬淑寧跌坐在地上，無數把冰冷的刀劍架在她的脖子上，其中任何一把輕輕一動，就能削斷她披散的頭發。李昊身穿鎧甲，手執長戟站在她身後，平靜冷漠之下隱藏沉澱的恨。也許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萬淑寧緩緩抬頭，用哀怨的眼神盯住我，“他說，是你把鳳印的秘密告訴了他……”
“沒錯，是奴婢，”我承認了，“娘娘一定想不到吧，奴婢雖然被拉下了水，卻總能找到喘息的機會。”
“怎麼可能，我看得你這樣死，甘庸看得你這樣死，你不該有機會的。”
“娘娘沒有低估奴婢，娘娘是低估了王爺，”我看了李昊一眼，“靜淑儀也是王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