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淑寧惶恐地睜了下眼,呆了許久,忽然露出絕望的笑,慢慢回頭看向李昊,“原來,原來你從未打消過對我的懷疑,甚至,更甚從前。”李昊冷漠地將頭扭開,鼻子裏輕蔑卻鄭重地哼了一聲。萬淑寧沉默片刻說,“雙木呢,我要見雙木。”
“你見她做什麼?”李昊的話裏充滿了厭惡,充滿了拒絕。
“怎麼,她背叛了我,沒有臉來見我了是嗎?”萬淑寧的話刻薄起來,“我知道你不好對付,但我也從沒有真正害怕過,因為我有雙木,有她做我的眼睛做我的耳朵,替我掌握著你的一舉一動,連你偷偷派人去萬雲川的老家調查我的事,我也是知道的。可惜,我低估了你的執著,想不到你對我的懷疑竟然如此不可動搖,我更高估了雙木對我的忠誠,因為自莊環死後她就對我沒有一句實話。你的夫人薑姒在我麵前作出楚楚可憐的棄婦模樣,你的細作知墨在我這裏扮作情有所屬的癡人,我是被騙了,但騙了我的不是她們的戲,而是雙木的偽證。之前我還納悶,你憑什麼能悄無聲息地收服八大將軍而不漏一點風聲,憑什麼能偷潛回京暗渡陳倉不露絲毫端倪,現在我知道了,原來是我的眼睛瞎了,耳朵聾了,所以,我輸給了你,不,是輸給了紀雙木。”話說至此,萬淑寧已經血紅了雙眼,抬頭狂聲大喊,“紀雙木,你這個叛徒,出來見我,來見我……”
喊聲未絕,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紀雙木穿著喪服站在門檻外,兩行清淚垂落臉頰。
“雙木,你怎麼穿成這樣?”我驚訝地看著她。
“怎麼,這就來給我送葬了嗎,真是迫不及待啊。”萬淑寧話中帶刺。
“給你送葬,你配嗎?”紀雙木的嘴裏竟也說出了這樣狠絕的話,看來是被傷到極致了,“我是給你的父親戴孝,給萬將軍戴孝!”紀雙木哭喊著,提到了死去的萬雲川。萬淑寧的眼中閃過一絲惶恐,紀雙木看見了,笑了,“其實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背叛你的理由,隻是你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知道。”
萬淑寧露出被人掐住喉嚨時才有的窒息表情,“李昊,你真夠絕的……”
“我絕嗎,那你做的又算什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萬淑寧,你是斷送在了自己的手上。”
紀雙木走近萬淑寧,悲涼的眼神中透著惘然和疲倦,“王爺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哪怕他找到了當年被你收買又偷跑了的老軍醫作證,我還是不肯相信,難道這些年我的心都錯付了嗎?”
“既然已經錯付了為什麼不錯付到底!”萬淑寧掙著要撲過去,被刀劍強壓住,脖子上已留了一道血痕,“你到底是信了他的話,騙了我。”
“你何曾沒有騙過我,但你又何曾像我這樣因為欺騙而痛苦!我多麼怕自己錯了,因為我不能在錯冤錯害了萬將軍後再錯把她的愛女推向萬劫不複,我又多麼希望是自己錯了,因為我那樣在乎你我的情誼在乎我當年的錯,但是現在,我不再欠你的了……”紀雙木一句不欠,把她與萬淑寧二十年的恩怨情仇徹底了斷。相望一瞬,紀雙木咬住嘴唇,果斷地擦掉眼淚,落寞的轉身和安靜的離去顯得那樣無所留戀。
“我是為了我的國家……”萬淑寧似乎不甘心被這樣拋棄。在國家民族和小情小義之間選擇前者,這並不能算是錯。
紀雙木沒有回頭,漠然是她最後留給萬淑寧的無聲的判決。一段殘忍卻真真切切存在過的感情,如今用這樣的方式抹去,實在是摧殘了人心。
無聲的絕望籠罩寢殿,李昊將匕首、白綾、鴆毒送到萬淑寧麵前,萬淑寧選擇了匕首。利刃刺入腹部,她竟沒有皺一點眉頭,鮮血從嘴角流出,比嘴上的胭脂還要紅。“日複日思思難靜,年複年計計難定,今朝重蹈昔年變,俯仰無愧忠誠心。”一陣風吹來,她流著苦澀的淚順著風吹的方向如折枝般伏倒在地,美麗如初,夢湮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