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我的腦中一片空白,醒轉過來的時候,已經癱坐在地上。在眼睛能夠直視到的地方,皇上僵直地躺著,嘴唇和臉龐幾乎是一樣的白。“不……”我淒厲地喊著,想要時間倒回,卻找不到回去的路。
也許是聽到了響動,安瑾萱第一個衝進來,捉住我的肩膀,使勁搖著,“怎麼了,說話!”
肩膀的疼痛讓我愈加清醒,我望向安瑾萱,過去一切恩怨都在此刻泯滅了,“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我號啕大哭起來,三個月的默默期守,我終究背棄了皇上對我的寵愛,此刻,隻有放縱的哭喊才能讓我逃避開皇上死亡的真相,逃避開我內心的負疚和衝動。
我的呼喊驚動了外殿所有的人,此起彼伏的哭聲承接而來,淹沒了我的。李昊終於來了,和其他親王一起等在欽安殿外,不知他們進行了怎樣的商討,最後李碩和安佑國進來,向諸位嬪妃宣讀了之前甘庸擬寫的傳位李昊的詔書,並首肯了詔書的內容。我在內殿沒有出去,但那些話聽得清楚,尤其是一段沉默過後,此起彼伏的三呼萬歲,讓我明白離弦的箭已經射中了靶心。
吱呀一聲,分隔內外殿的木門被推開,我感覺有人走到我身後,注視著我,這種感覺讓人不寒而栗。
“微臣參見皇上。”張學明急忙行禮,還衝我使眼色。皇上?皇上不是躺在龍榻上嗎,哪裏又跑出來一個皇上?哦,是我錯了,榻上躺的是先帝,身後站的才是皇上。
我轉了個方向,換了下跪的姿勢說,“奴婢參見皇上,恭祝皇上榮登大寶。”
李昊伸手將我扶起,“林尚義辛苦了,皇兄入殮的事就交由禮部和內務府打理吧,你回尚宮局好好休養幾日,等眼前的事情忙完,還有需要你辛苦的地方。”
“奴婢不能陪著皇……不能陪著先帝嗎?”
“朕是怕你觸景傷情,畢竟你與皇兄的情誼深厚,朕實在不忍心讓你受此折磨。”李昊說得情真意摯,把血淋淋的生離死別後該有的撕心裂肺變成了脈脈溫情。“不過,你若執意要陪,朕自會成全你的忠義。”
“奴婢謝皇上成全。”我閉上眼睛,眼淚流出來,李昊沒有再多言,我聽著他漸去的腳步聲,慢慢睜開眼。張學明來到我身旁,皺緊眉頭看了我一眼,跟了出去。我知道他是在責怪我問了不該問的,但是,李昊當初肯向我求助,不就是認準了我的忠誠和情義嗎,若我此刻馬上將忠誠轉投向他,把先帝拋諸腦後,隻怕更遭忌疑。
很快,內務府的人來了,我看著他們忙忙碌碌,一舉一動都那樣嫻熟利索,就深深感到了他們內心的冷漠。生死在他們眼中,也許隻關乎於他們忙與不忙,再沒有其他的意義。我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讓月亮的光照射進來,這個寢殿太黑太暗,點再多的燈都不能帶來溫暖和光明,隻有天上的月亮,那一分不經雕琢的純潔,才能讓我疲倦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寧和清明。此時,正是子時。
先帝的遺體被奉入了殤樽閣,日夜我都陪著,幾乎一步也不離開。直到三日後,張學明來告訴我,小玄子已經帶著三寶去了南和宮,我才驚覺今日就是宋知墨上路的日子。我匆忙趕往南和宮,在寢殿門外遇上了剛剛退出來的小玄子,他如今已是司律監的副總管,俏皮的臉上也微微有了些歲月的痕跡。
“小玄子,靜淑儀她……”我覺得不會這麼快,但心裏還是害怕得很。
“還沒有,”小玄子揮揮手,“當年有齊霜霜,現在有宋知墨,西樵,我的林尚義,你太容易動感情了,這樣不好。”小玄子說歸說,最後還是無奈地歎口氣,“時間可不長,她在等你,快進去吧。”
“謝謝小玄子。”我推門進到殿內,第一眼就看到長長的白綾垂掛在橫梁上,隨風輕飄。我步步前移,終於看到了宋知墨,她穿著一襲白衣白裙,長發垂腰,背對著我站在殿中央,落寞孤獨的氣息縈繞著她,就像她最初走進這宮殿時一樣若無旁人。“知墨……”我輕輕呼喚著。知墨慢慢轉身,看到是我,露出欣慰的惜別的笑。“隻有這一條路嗎?”我不甘地問。知墨走到我麵前,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我。我伸手去接,忽然注意到她的指甲塗了粉色的蔻丹。知墨從來不喜歡塗蔻丹的,怎麼會在今天……我盯著她的手,忘記了接信,她伸手將我的手翻轉,手心朝上,把信塞給我,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袖子翻開,手腕上部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印入我眼中。“你,你不是知墨,”我被狠狠嚇了一跳,頓時後退連連,“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