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情深障目命如秋(上)(2 / 2)

“皇後既然這樣說了,臣妾……”妍妃後麵的話我已聽不見了,在薑姒說出成全二字的時候,紀雙木就默默離開了。

出了東華宮,紀雙木立刻就問我,“羽嫣和雨溪出宮的事是不是都安排妥當了?”

“已經安排妥當了,三日後就送她們出宮。”

“不要等了,明日就送她們走。”紀雙木果斷地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琦秀的結果你看到了。”

我點點頭,“就算薑荀再怎麼胡鬧,妍妃想借此扳倒皇後,真的是過於樂觀了。”

“皇後知道孩子是抵賴不過的鐵證,就毫不猶豫地認下了,轉而把無人證實的事顛倒黑白,拉妍妃下水,逼著她妥協,如果我當初也是這樣去鬧,得到的也不過是這樣的結果。”

“可是,”我猶豫著說,“照這樣看,修葺衣冠塚的事倒不像在收買娘娘了。”

紀雙木搖搖頭,“那是因為她知道妍妃是故意爭對她,不是靠恩情就能收買和平息的。她知道我不會鬧,也不會為了澄清自己就置宮婢的死生福禍於不顧,所以她對妍妃那一套在我身上行不通,也不需要她來行。”

“對娘娘她要以恩德收買,對妍妃她要以利害牽製,一切的心機謀算,都是為了這個弟弟。”

“皇後對薑荀愧疚甚深,如今不用流血犧牲就能挽回劣勢,已經是運氣了。”

“雖然沒有流血犧牲,也是震驚四座了,那個巴掌……”我說到這裏即刻打住,真恨不得時間倒回,這一次的疏忽,完全暴露了我心裏始終對那一巴掌耿耿於懷,所以見了類似的情景便難以釋然。

“那是要救他,”紀雙木平靜地感慨著說,“兩情相悅,這樣牽強的話要說出來,就必須狠下心先打那一巴掌,這就是愛護的代價。”

我的心猛一顫,惶惶不安地看向紀雙木,她淡淡地笑著一路往前,從容中透著勇敢。莫非當日的那個巴掌也是出於愛護?我努力想要理清些什麼,但最終是一片模糊。

薑荀的事最終被壓了下來,薑姒命人重新修繕了薑家老宅讓薑荀和琦秀婚後居住,羽嫣和雨溪也相繼嫁到了京城之外,幾起暗湧的風波就這樣過去了。轉眼入十月,霜結漸漸開始,太後的腿疾反複發作,點了妍妃和紀雙木一同侍疾。但許是萬淑寧的關係,太後對紀雙木心結甚深,挑剔之詞不絕於耳,去了兩回就被告知不必再去了。又過兩日,中宮守嬪絳珠來傳話,說薑姒被太後召去侍疾,五日內暫免了各宮的請安。紀雙木聽聞此事沉吟良久,眉宇間似有隱隱愁憂。

我送絳珠到宮門,悄悄地問,“皇後娘娘怎麼親自去侍疾了,我們娘娘不得用,不是還有妍妃嗎?”

絳珠嘟著嘴說,“妍妃還不如你們娘娘呢,千嬌萬寵長大的小姐,被人伺候還行,還能指望她伺候別人,也就是狐媚皇上還湊合,若先進慈寧宮的是她,寧妃再不得好也不會被趕出來,如今想回頭也難了,隻好叫了皇後過去。”

“原來這樣,那後宮事務怎麼辦,皇後娘娘豈不是分身乏術?”

“誰說不是呢,”絳珠左右看看,壓低聲音說,“太後這一病,可算有了充裕後宮的好借口,讓你們娘娘自己注意著點。”絳珠說完匆忙回宮了,我想起紀雙木眉間的憂愁,總算明白了憂從何來,即便她不在乎恩寵多少,這後宮的女人一多,安寧就難保了。

是夜,李昊來了西靜宮,我準備了他最愛的鐵觀音,用陳年的積雪泡了三盞,將第三盞奉上了茶幾。南雁點亮所有的燈,鋪開棋盤,與我一起靜靜候在一旁。大概是從太安池那一夜後李昊第二次來西靜宮開始,她們定下了棋局定寢的約定,如果李昊贏,我和南雁就要退出去,讓他們就寢,如果紀雙木贏,就要接著下,直到天亮。我記得到今日為止,李昊已經有過六個晚上徹夜不眠了,連累我和南雁也要熬夜。

今晚的棋局本就開始得晚,三局下來,已經過了醜時,第四局開始,李昊落下第一個子,指尖未離開棋子就說,“朕聽說,你也曾與老先帝下過棋,你也這樣老是贏嗎?”

“臣妾下棋隻看棋局不看人,所以贏的也是棋,而非下棋的人。”

“你贏的是棋,不能睡覺的卻是朕。”

“皇上親口下的約,豈有反悔的道理?”

“是朕低估了你的棋。”李昊用指尖夾起一子,手腕拱起頂住下巴,細觀棋局。

“皇上若後悔,不來也就是了。”紀雙木捉起棋子,等著李昊。

“皇後與妍妃都不擅棋藝,新的秀女進宮前,朕隻能繼續守約了。”李昊說著落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