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也覺得蹊蹺,“娘娘,莫非真有貓膩?”
紀雙木麵色凝重地說,“有沒有貓膩我不敢確定,但是此事必定對皇後不利。妍妃若是咬住了毆打之事,一定會推翻薑荀與琦秀兩情相悅的說辭,不但要重定薑荀奸汙宮婢之罪,更會直指皇後包庇親弟,蒙蔽聖聽,加上琦秀的死和追殺梨兒掩蓋罪行的企圖,樁樁件件都是惘顧法紀的欺君大罪,除非皇後能壯士斷腕,否則隻能賠上自己。”
“壯士斷腕?娘娘是說……”
“殺了薑荀。”紀雙木平靜地說出這一句,反倒讓我驚愕不小。“別覺得我心狠,皇後走到今天這一步,難道不是因為她對薑荀愧疚太深以致縱容太過的緣故嗎?你再仔細想一想,薑荀死不死跟妍妃有什麼關係,置皇後於險境才是她真正所求,皇後若於心不忍,便隻有走進妍妃的陷阱裏。”
我聽著紀雙木懇切的言辭,自認無法反駁。她說的沒有錯,無論妍妃怎樣有心針對,也必是皇後自己先被人抓住了尾巴。在薑荀的事情上,宮裏忍氣吞聲的人已經太多,如果這一次她再不能狠下心腸,還要一味地保全薑荀,隻怕會人心盡失。想到人心,我忽然想到了什麼,抬頭說,“皇後娘娘助皇上登基有大功勞,這恐怕也是她的倚仗。”
“倚仗?”紀雙木無望地搖搖頭,“隻怕這昔日的倚仗早已成了今日的枷鎖,不妨實話告訴你,後宮的風波皇上不是不知,裝聾作啞,也是感念皇後的付出和親情,是給皇後時間將一切化為平靜,而非讓這風波越發不可收拾。皇後縱容薑荀,已是辜負了皇上的良苦用心,何況身為帝王,最不願意的就是有人倚仗功勞禍患宮闈,皇後若為薑荀犯忌,隻會引來更多的挑撥和非議,眼下她能依傍的就隻有多年情分了。”
“在帝王的眼裏,情分能有多重?”我剛憐憫地說了一句就後悔了,轉而輕聲試探地說,“奴婢是替皇後娘娘擔心,那薑荀雖然可惡,死不足惜,但奴婢更不願意讓妍妃得逞。憑娘娘看,皇上會不會真就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保全了皇後姐弟?”
紀雙木深吸一口氣,“保全了又怎樣,勉強來的結果怎能長久,就算這次硬撐過了關,薑姒的後位也已是岌岌可危,絕不容再有一丁點的錯。可她身處風口浪尖,再怎麼小心謹慎、戰戰兢兢地過,也防不住小人算計,這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不知什麼時候就飄過來了,實在是前程堪虞。”紀雙木無奈又堅定地說,“所謂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若皇後還想保帥,棄車便是唯一的出路。”
我的心開始隱隱作痛,照紀雙木所言,薑姒今後是如履薄冰,如行尖刀之上,難道她的人生真要毀在親弟弟的手上,以贖二十年前的過錯嗎。這時,內人蘇青閃進半個身子,招手讓南雁過去,我心裏一驚,難道這麼快就有結果了?南雁與蘇青輕聲竊語了一陣,回來說,“娘娘,中宮那邊有消息了。”
“說。”
“薑荀對奸汙宮婢、虐打琦秀、掩埋屍體、追殺梨兒等所犯之事供認不諱,皇上廢了他的姓氏,賜他杖打八十,發配幽州,永世不得入京。”
我若有所思地說,“杖打八十,那雙腿就廢了,幽州苦寒,隻怕年年都要受傷痛折磨,廢了姓氏,薑家的人便不能跟去照顧,看來他又要過上沿街乞討的日子了。不過這樣的懲罰,還是抵消不了他所犯的罪,看來皇後是求情了,”我轉而看向南雁,“皇後娘娘可有受牽連?”
南雁猶豫地看我一眼,遲疑地說,“皇後娘娘為薑荀極力求情,已經自請廢去後位……”我和紀雙木都目瞪口呆,南雁略停頓下說,“聽說皇上已下口諭,把皇後降為嬪,遷居清瓊院,無召不得入見。”
南雁說完,我和紀雙木許久都沒有說話。我是真的沒有想到,薑荀在薑姒的心目中如此重要,連皇後之位都能為之舍棄,看來她之前的隱忍和付出並非為了皇後的位子,而是真的為了對李昊的情誼,所以在今天,她也能為了一份遺落的親情而放棄這個位子,隱忍妍妃的刁難,付出全部的心血。也許對她來說,這的確是另一種兩全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