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薑姒的事始終牽絆我的心，一夜輾轉難眠，直到三更天後才因為疲倦而漸漸入睡。第二天清晨，我強打精神服侍紀雙木起床，發現她也是一臉倦容，眼下還有淡淡的烏青，想來也是一夜沒睡好。
早膳後，紀雙木又去了簇景台，剪刀雙刃間發出的哢嚓哢嚓的折枝聲，似乎在訴說心中的煩憂。花枝修剪完後，我替紀雙木清洗雙手，用手絹擦拭幹後，她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說，“南雁，你去請張學明過來，本宮有些頭疼。”
南雁應聲而去，我走近她身邊，本想關心她的身子，卻見她滿麵愁容，眼中深藏憂疑。我頓時起了心思，稍作思慮後低聲問，“娘娘是否心中有疑問，要借張掌院一臂之力？”
紀雙木微微翹起嘴角，眼中卻是悲苦的顏色，“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有妍妃摻和在裏麵，絕不是湊巧那麼簡單……”紀雙木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西樵，你說趙覺有沒有可能被人利用了？”
“娘娘是說……”
“但願不是我想的那樣。南雁那裏先別說什麼，許是我杞人憂天呢。”紀雙木落寞地盯著散落花瓣的池水，仿佛那殘留的美麗隻要稍不留神就會一去不複返了。
流連一陣，她回了寢殿，站在窗戶邊看我整理熏屋的花草，似乎很專注，又似乎早已神遊天外，直到南雁帶了張學明來，她才在桌邊端正地坐下，拾起書本擺作閱讀的模樣。張學明進寢殿後，紀雙木吩咐了南雁其它事，寢殿裏就剩下我們三個。
張學明拿出脈枕，這時紀雙木說，“張掌院不必忙了，本宮找你來，是有事要你幫忙。”
“微臣惶恐，娘娘有事盡管吩咐。”張學明收好脈枕，靜靜地聽著。
紀雙木看了我一眼說，“你對西樵的眷顧本宮了然於胸，找你來，自然是信你，對你也不會有所隱瞞。開門見山地說吧，本宮聽說你與校檢少將軍孟天堯的關係不錯，想請你代本宮問一句話。”
“多謝娘娘信任，微臣實不敢當一個請字，但不知娘娘要問的是什麼。”
紀雙木放下書本說，“孟天堯告發薑荀的事想必張掌院也有所耳聞吧。”
“是，微臣聽說了，”張學明說完抬頭看了紀雙木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微臣還聽說皇後娘娘因此自請廢後，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紀雙木露出默認的神情說，“若非後果如此嚴重，本宮也不會求助於你，實不相瞞，本宮想知道孟天堯昨夜為何會突然在嶽王廟出現，是不是有人故意引他去的，但是現在情勢未清，這句話不能告訴他，否則以他的脾氣，再鬧到皇上那裏，就不可收拾了。”
張學明流露恍悟之色，“娘娘的心意，微臣明白了，隻是單憑微臣與孟將軍的醫患之交，未必問得出那些不為人知的內情。”
“孟天堯的結義兄弟趙翰揚性情穩重，足智多謀，隻是如今甚少進宮了。”紀雙木饒有深意地看了張學明一眼，“本宮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就放手去做吧。記住，除孟天堯外，妍妃和薑荀，趙覺和梨兒，這四個人都要謹慎應對。”
“娘娘是懷疑……”張學明話說半句，見到紀雙木警覺又狡黠的目光，立刻說，“是，微臣懂了。”紀雙木暗沉一口氣，讓我送張學明出去。我們沿著回廊走到無人處，張學明輕輕地問，“娘娘是不是懷疑薑荀的事情從頭到尾都是妍妃娘娘的圈套？”
我讚許地看著他，“你的眼睛還是一樣得毒，耳朵也還是一樣得靈。其實娘娘從未細說她的懷疑，但我想，八九不離十了。”
“娘娘的話雖然隱晦，卻透著諸多暗示，剛才她說有四個人要謹慎應對，想必這四個人便是圈套內的關鍵人物。來龍去脈，娘娘已經猜到了九分，所缺的也隻是證據而已，其實娘娘的本意，是要讓趙將軍暗查此事，替皇後翻案，我不過是個可靠的傳話筒罷了。”說話間，我們已走到宮門口，張學明望了一眼浮光流雲的天空，誠懇地說，“寧妃娘娘身在後宮，卻能為皇後著想，我一定全力相助。”
我嫣然一笑，心悅誠服地躬身致謝，目送他離開。之後，紀雙木便對此事絕口不提，並明令宮裏人不許出去打聽和議論此事。
是夜，李昊又來找紀雙木對弈，他整個晚上都沒有幾句話，我和南雁在一旁服侍也備感拘束。這一晚，紀雙木首盤就敗下陣來，兩人早早地睡了。我和南雁退到殿外，榮喜看到我們吃了一驚，“今兒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這可是從沒有過的事，寧妃娘娘的棋藝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