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陰雲生變懸崖路(上)(2 / 2)

我瞟了他一眼輕聲說,“瞎說什麼,娘娘是故意的。”

“哦,”榮喜隔著殿門往裏瞅了瞅,豎起拇指說,“寧妃娘娘真有心,知道皇上今天心裏煩,乖乖地投降了。”榮喜有些慶幸地笑著,能看出他是真的擔心。榮喜是從王府跟進宮的,李昊剛登基的時候,我與他一同在欽安殿裏當差,也算有幾分交情。

“皇上心裏煩,是因為薑荀的事嗎?”我趁機悄悄問。

“嘿,明知故問。”榮喜拿拂塵撣撣身上沾到的堰泥。

我略頓一頓,細聲細語地說,“我聽說皇後自請廢後了。”

“哎,卑微求全啊,”榮喜頓時陷入深深的惋惜中,“皇上本不想遷怒,娘娘卻逼著皇上非遷怒不可,不過話說回來,娘娘若不舍棄了位份,妍妃也是斷不會罷休的。沒辦法,薑荀的禍闖得太大,不得不辦啊。”

我看榮喜的話匣子漸漸打開,做出欽佩的樣子說,“都說後宮女子無情,我親眼見的也不少,真沒想到皇後娘娘肯為了二十年不見的弟弟如此付出。”

“唔,這你就不知道了,”榮喜擺擺手說,“娘娘一直為二十年前的疏忽自責不已,這一輩子,心裏就隻有兩件事,第一,陪在皇上身邊助其成就大業,第二,找回薑荀補償二十年的虧欠,這二者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可以說是難分伯仲,如今皇上已登九五,她舍棄後位保全薑荀的一條性命,實不足為奇。”

原來連榮喜也這樣想,那就不難解釋妍妃如何能料準薑姒會為薑荀犧牲至此。我裝作生氣地說,“要是這樣,那薑荀也太不是個東西了,皇後一心補償,但凡他還有一點良心和頭腦,都不該這樣害了自己親生的姐姐。”

“誰說不是呢,”榮喜嘖嘖地說,“哎,光有出身什麼用,不經過教養的人受不得這些福氣,以為能仗著姐姐無法無天,終究是會連累人的禍害。”

“是啊……也不知是怎麼混進宮來的。”後麵半句我沒敢說出來,眼下隻有等張學明的消息了。

夜越來越深,南雁已經倚著門框睡著,今天不是我當值,又再站了一會兒就回房睡去了。這一夜,我睡得極不踏實,夢魘不斷,琦秀流血的下半身和一個傻乎乎滿嘴流涎的男人臉不停地在我眼前晃動,我感覺很暈,很難受,像要窒息,最後兩個人一起朝我撲來,我嚇得大喊,掙紮著推開他們,一用勁,驚醒過來,發現自己直直地坐在床上,背後已是汗流涔涔,窗戶微微開著,晨曦滲透進來,伴隨著呼呼灌進來的冷風,讓我越來越清醒。是夢,是夢……那個女人是琦秀,那個男人是誰……

朝堂的消息是在早膳時傳來的,廢後一事經過朝議成了最終的事實,聽說李昊提出將薑荀發配幽州時尚有些異議,但到薑姒一事時,便沒人多吭一聲。不過想想也是,薑荀的債都背在了薑姒身上,她的父親已經亡故,朝中沒有人撐腰,隻要師家早早打點,自然沒有異議。薑姒被降了嬪位,晌午前就遷去了清瓊院,一個偏僻又簡陋的院落,在那之後,皇後的位子一直空著,李昊對此隻字不提,更是以中宮空缺為由向太後請求暫緩選秀,一時間後宮的局勢撲朔迷離。

這個疑惑像一顆石子投入我的腦海,壓得我頭昏昏眼沉沉,直到登上前往菊花台的河舟,才被湖麵碎冰碰撞濺起的水珠打醒過來。菊花台是宮中明湖湖麵上的一處水榭,東麵是菊宴閣,專為宴請所用,南麵是菊芳齋,錯落有致地排著幾間廂房,有時喝得醉了或是身體疲倦,都可以在齋中小憩,西麵是菊墨軒,是宮中主子閑來無事聚會鬥詩,舞文弄墨的地方,北麵是菊芙林,由宮中的花匠把各地珍貴的菊花移植來此處悉心栽培,又搭了小橋流水,供主子遊園觀賞。

大概過了四、五日,李昊帶妍妃去崇山溫泉,走後第二天的傍晚,張學明約我和紀雙木在曇花林見麵,在那裏,我們看見了趙翰揚。紀雙木起先微微有些吃驚,在趙翰揚跪拜後,溫婉一笑說,“怪不得要約在這裏,原來是趙將軍親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