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房屋的大姐將她們讓進自己的家。大姐寡居,很講究。楊若水換了濕透的內衣,和衣而臥。入夜時分,汪洗塵在耳邊輕輕地呼喚:“若水……若水……”汪洗塵心有顧忌,一夜未睡。她怕楊若水嗜睡,在這個村莊裏,她不會讓任何人知曉楊若水的疾症。當春陽高照的時候,楊若水還在沉睡,大姐感到驚詫,汪洗塵連聲解釋:“楊若水昨天生氣出了汗,著了涼,一定是感冒了,讓她睡吧……”突然有人喊叫著跑進屋來,言說昨天晚上瞎房東挖了大姐家菜地裏的好土墊在自己的院裏……話未聽完,大姐如同風箏一般飛出屋門、院門,隨即傳來一片嘈雜聲、謾罵聲和鐵器敲擊聲。汪洗塵倒是鬆了一口氣,心想大姐已經顧及不了楊若水睡多長時間了……
三天以後,楊若水、汪洗塵搬回了住室,發現堂屋的門鎖是鉗子擰壞的。楊若水拿起來,就往前院走,被汪洗塵攔下:“若水,忍為高,少生點氣吧!我們比房東矮半截,撐起肚子裝量吧!”楊若水默認地在堂屋轉圈,感到兩腮脹痛。
她們點燃大灶,用堿水煮著碗筷、飲具,用小灶為劉友餘煎藥。撿拾來的樹枝派上了用場,土炕燒的滾燙。拆洗被褥時,她們用了消毒液,又用消毒液擦洗屋內每件陳設,然後點燃熏香,將屋內所有的異味排除。“再熬幾個月,多一天都不住……”楊若水和汪洗塵商量著。汪洗塵看著天空祈禱著:“老天爺,快下場春雨吧。無論怎樣,我們也要把地種上,這一季的時光不能荒廢。”
心誠則靈,夜間下起了春雨。熱炕令楊若水舒服,西屋沒有動靜,楊若水知道草藥發揮了藥性,劉友餘不再咳嗽和呻吟,汪洗塵靜悄悄地服侍著。快好吧,隻有劉友餘的病痊愈,汪洗塵才能得到解放,楊若水心裏默念著。此時,楊若水側耳傾聽著滴答的春雨聲,心田感到空前的滋潤和富足,在輕鬆的笑容中,酣甜地睡去。
在陽光裏她們及時地種下菜籽和綠豆種,院中央留下空地,那是準備栽白薯的。楊若水掐著指頭算著哪天是集市,她要盡快地買上白薯秧,趁著時節栽上。她站在院中,想象著秋後的果實。突然靈機一動,跑進堂屋和正在煎藥的汪洗塵說道:“洗塵,我想起了在石榴村做好的計劃,買幾隻小雞和一頭羊,養大留著給劉友餘吃雞蛋,喝鮮奶,我們也可以沾點兒光。”汪洗塵笑問著:“改主意了?真的想在這裏住下去嗎?”“不、不,到時候該走還是走。”
楊若水說著跑回院中,伸開雙臂,仰著臉對太陽說道:“我要享受春光,享受天時地利……”屋中的手機在響,楊若水輕快地蹦了進去。
石榴村大嫂的電話令楊若水出了一身的汗水。她顧不得汗濕,心跳的節奏敲擊著耳鼓,站在屋中動不得,往外看著汪洗塵將煎熬好的藥液濾在碗中,很久才平靜下來。“誰來的電話?”汪洗塵在問。“那個女人明天到石榴村公幹。”汪洗塵頓時睜大了眼,站直了身子。“我們商量一下事情咋辦。”楊若水說著往後靠著椅子坐下,汪洗塵收拾了灶前的樹枝,洗淨手走進來。“真是冤有頭債有主……”“誰呀?”劉友餘在西屋出了聲。汪洗塵幾步跨過去,往門裏喊著:“沒你的事,快睡覺吧。”“他是主角,當事人怎麼沒他的事,應該聽聽他的意見,至少得讓他表個態。”楊若水跟到近前。“還是在這屋說吧。”汪洗塵索性推開房門,楊若水走了進去。
劉友餘正倚在熱炕上聽半導體,臉腮顯得豐滿,黑灰色已經退祛。藥到病除,在他身上得到印證。當他看見楊若水仰著臉,端直著身子坐在椅子上時,他勉強地擠著笑說道:“真難為你,能進我們的屋。”楊若水正著眉眼說道:“把半導體關了,有話跟你說。”“有事還是跟汪洗塵說吧。”劉友餘神情怠慢,楊若水哼了一聲說道:“你那個相好的女人回來接你,你走還是不走?”劉友餘突然一愣,隨即關掉半導體,本能地坐直身子,眼睛在遊移。當他看見汪洗塵冷寒的目光時,縮了縮肩,幹咳了兩聲,半晌回過神來,對著楊若水說道:“這句話應該我老婆問我,你問不上……”“對。”楊若水直視著他,剛想說什麼,汪洗塵突然說道:“你夥同那個女人從我手中騙去的三萬元錢,是若水借給我救急的,令人始料不及的是你竟變本加利地騙走出租車和那個女人到塞外還留下一封信,內容你沒忘記吧?”劉友餘兩眼暴突,額上青筋裸露,沉默片刻,張嘴問道:“她人在哪?”“在石榴村。她搖身一變,現在是地產開發商的部門主管。”楊若水清楚地告訴他,並聲明她要協助汪洗塵討回那三萬元錢,說著站起身回到屋中,找出那封信,揣在兜中,推著自行車,出了院門,她要找到複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