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喀什醫院,在做了全麵檢查後,醫生告訴女人,她的生育功能是完全正常的。女人聽了這個結果,反而愣住了,她怯怯地問醫生,這檢查結果不會有錯吧?醫生聽到這話生氣地問她究竟是什麼意思,她是懷疑醫院先進儀器的正確性還是不相信醫生的判斷?女人從醫生的反問中證實她的生育功能是正常的,她也沒忍住,當時眼淚就湧了出來,像一個生育功能不健全的女人似的傷心地哭起來。醫生這時反倒同情地對女人說,你生育功能正常,應該高興才是。女人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我怎麼高興得起來?這麼多年了,我沒有生出孩子,一直怪自己無能,不能替自己的男人生下個一男半女哩。醫生一聽,對女人說,這種事不能光怪女人,有些男人生育也是有問題的。女人吃了一驚,忙擦把眼淚,不相信似地望著醫生。醫生點點頭對她說,男人不育的機會並不比女人少,你叫你男人也到醫院來檢查一下,不就明白了嗎?
女人心思重重地走出醫院,她想著既然自己生育正常,她和男人卻至今也沒有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男人有問題呢?女人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突然就記起以前隻要在男人麵前說到自己生育不正常的事,要男人帶她到醫院檢查,男人總是吞吞吐吐的,一拖再拖。現在看來,其實男人早就知道他自己生育有問題了,可他為什麼不對她說實話呢?女人一下子陷入深深的不解之中,知道自己生育功能正常,女人本應該輕鬆快樂的心,卻變得沉甸甸的。
更叫女人難以理解的,是自己的男人還欺騙了她,男人去南方學習根本就不是學校組織的。女人從醫院出來後,因為趕不上當天回塔爾拉的班車,她本想著檢查完了要去商場裏逛逛的,檢查的結果叫她沒有了逛商場的心情,她想在喀什除了自己的男人她一個人也不認識,雖然男人去了南方,可她也無處可去,不如就此機會去自己男人所在的學校看看,權當參觀吧。女人在結婚前來過一次這個學校,那是男人帶著她到喀什來買結婚的衣服,買完後,男人把她帶到他所在的學校看了看,所以她還記得去學校的路,喀什又不大,幾年了也沒有多大的變化,女人很容易就找到了學校。但這一去,女人差點當場暈過去,她從學校看大門的老頭那裏得知,學校在假期裏根本就沒有組織教師到南方去學習。老頭見女人一臉的將信將疑,為了證實他的消息是可靠的,便要她去問問那些放假閑在家裏的其他老師。女人苦笑一下,想著還有去問的必要麼?她頭重腳輕地走開了。
從學校往回走時,女人覺得一切都變得很陌生,她甚至都懷疑自己去的不是自己男人所在的那個學校,女人突然間變得神情恍惚起來。從喀什回到塔爾拉後,有一陣子,女人一直懷疑自己去過喀什城裏,到醫院做過生育檢查的這件事實。直到暑假結束,男人從南方回到了塔爾拉的家裏,給女人興致勃勃地講他在南方的一些見聞時,女人還處在混沌之中,對男人的講述提不起一點興趣。男人覺得奇怪,以前隻要他講自己學校裏發生的一些事,無論大小,是否有趣,女人都會懷著極大的興趣聽的,這回不知怎麼了,這麼有趣的話題女人怎麼一點精神都沒有呢?便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女人目光散淡地看著男人,好一會兒才幽幽地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我要是真有病就好了!
男人不認識似地看女人半天,也沒有看出什麼異常來,在家裏住了兩天,便回學校去了。新的一學期又開始了。
開學後,男人隻回來過一次,那還是收秋的時候,男人說是回來看看秋糧收的怎麼樣,才回來和女人過了一夜。這時候的女人心理已經恢複了正常,等男人踏踏實實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走時,女人才拉開要和男人論說一番的架勢。女人本想著和男人好好談一些事情,可她隻說了一聲自己去過喀什,男人就明顯有點緊張,忙問她什麼時候去的。女人冷靜地看著男人回答道:暑假,就是你去南方學習時!男人忙躲開女人錐子一樣的目光,嘴裏說著最近學校忙著在搞什麼達標呢,就急匆匆地走了。男人這麼一走,一直到現在,就再沒有回來過。
女人每天晚上躺在被窩裏,回憶著男人這次回來後對他說話時,他那緊張的表情,直到回憶得越來越模糊了,她都記不起來男人那份緊張模樣了,卻還不見男人回來,她悄悄地流了不少眼淚。流淚流得女人實在覺得沒有淚可流,她的心也就徹底地平靜了,像深山裏的一泓淺潭,波紋不起了。她望著空寂的屋子和院子裏的一切,直到把胡楊樹上的葉子望得發黃,再望下去秋天就要瘋狂到來了,她便給羊販子康玉良捎話,說是叫自己的男人回來打火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