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竟然老臉一紅,卻是萬萬不敢抬頭看煜王一眼的,忙慢慢踱步到素央跟前取下頭上那物,定睛一看,原是林中一小片楓葉落在頭上,不細看卻以為是花了,素央以禮相待,輕輕道了句“謝謝王爺”,便琢磨著怎樣才能快些回去,幸而這時聽到太後身邊的嬤嬤召喚的聲音,他依舊沒心沒肺地笑著,看著她說:“本王先行一步。”眼神卻有意無意地飄落在阿棠身上。
阿棠感覺出那道灼熱的視線,頭腦忽閃一下,抬眼,卻怔愣住了,那雙眸子裏滿載著的不是癡迷也不是貪戀,而是毫無情感的猙獰,隻一瞬卻消失不見。
緩過神來,那人卻已經隻剩下寬厚的背影,有些剛毅有些蕭索,還有一絲無情與決絕。
阿棠自心底兀地萌發出一絲恐懼,並且,愈演愈烈,肩膀猛地被人拍一下,轉眸一瞬隨即將那抹懼怕掩埋起來,看著素央擔憂的眼神,她微微搖搖頭,笑著說:“娘娘,阿棠無事。”
素央鄭重其事地告訴阿棠,她會保護她,一輩子。
一陣秋風驟起,卷落了那一樹的橙黃葉片,久而久之,鋪了滿滿一地的哀愁與秋思。洛蓮好幾次回想起來那日王爺眸光緊鎖阿棠時的情景,輾轉反側也弄不明白,最後她知道了,卻已經無法挽回。
洛蓮知道,阿棠待在阿姐身邊就等於隨時處於危險之中,就隻因為,阿棠她屬於皇上,而此素央又非彼素央。
塵世的哀愁與命運掩埋了人心底那最誠摯的情愫,緊密相連的不是那血濃於水的親情,也不是那朝夕相處而形成的友情的牽絆,而是每次當你處於危險之中,那個第一個為你挺身而出的人。
阿棠,就是這樣一個人,生為素央,靈魂生命都賦予了素央。
~~
祈福路上雖然有了煜王這媚狐狸一段可大可小的插曲,枯燥卻莊嚴的祈福之路也沒那樣煩悶,回去皇宮的路上,洛蓮不知從哪裏弄到一瓶清涼玉露,眩暈時喝一口,胃中那不適的翻湧瞬時全無。黃昏時分便已躺在槿瑜宮的床榻上,用過晚膳,素央便睡下了,一覺到天明,一夜無夢。休養了一夜,除去必要的皇室活動:每日請安,她便窩在寢宮裏刺繡,因著祈福耽擱了日程,太後壽辰也將至,不得不連夜趕工,三日後終於繡好,之後善後的工作便交給阿棠跟洛蓮,清洗,甄選,熏香,表框,一切準備就緒太後的壽辰也就來了。
那日太後壽辰,清早素央便被阿棠喚醒,穿了一襲紫色的外裳,微微粉飾之後便去了永壽宮請安。請過安,太後特意恩寵留下飲茶,是滿載花香的花茶,當然,是番邦進宮的名品花茶自然也就入不了她的眼,淺淺地抿一口也就放下了,其他妃嬪倒是一臉享受,見太後瞧她這邊,自然也就不敢拂了太後的麵子,也就硬著頭皮喝了一大口,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咽了下去,以至於回到寢宮裏便喝了自製的玫瑰花露,才漸漸覺好。
午後時分,宮裏便來了鑾轎接了眾位妃子去了煜王遠在幽山的別院,聽說那裏有亭名喚“碩舞亭”,涼亭四周依次為“芳華池”、“灼妖池”、“碧青”跟“瑩玉”。此為秋季,正是“瑩玉”花開絢爛,是橙黃秋季中的一抹瑩白,木槿花。
此刻的木槿花開了,距上次花開已有一年,洛蓮一麵為素央佩戴發釵一麵想著,王爺此次怕是有預想不到的手段刺激阿姐恢複記憶,畢竟,他們約定的時間所剩無幾,他等不及了麼?那個地方,阿姐去了……會怎樣
夜幕降臨之時,壽宴才會開始,而此地距離煜王別院隻需一個時辰,眾位妃嬪也是極力裝扮自己,分毫不敢落在別人後麵。個個霓裳羽衣,宛若瑤池仙子,素央向來喜愛素麵朝天,略施粉黛於她已經大好,阿棠自然也就替她綰了發髻,將壽禮放入錦盒收好,便披了件外裳坐上鑾轎,晃悠了一個時辰這才到了。
那是黃昏那橙黃泛著一絲絲紅的光灑落在山澗別院的匾額上,莫名的透著分壓抑的氣息,素央隻一眼便愣住了,這裏的氛圍為何如此熟悉?
其他妃嬪也都下了鑾轎,皆細細打量著這煜王的山澗別院,時而顧盼交談幾番,接著那紅木鬆做的大門慢慢敞開了,裏麵身穿喜衣的奴仆魚貫而出,將素央等人接到裏麵。
阿棠扶著素央慢慢走進別院,洛蓮則落在後麵,暗暗凝神觀察著四周的動靜,她心裏不安,總覺得今夜會有很不同尋常,卻也隻得暗暗警戒著。
走到“碩舞亭”,素央僵住了身形,那“瑩白”院內盛放的木槿花映入眼簾,無數次夢中出現的情景竟然展現在眼前!她仿佛看到了站在樹下那個滿身是血的男子在朝著她笑。
又一陣風吹過,幾片木槿花瓣隨風飄舞,在空中盤旋幾周後便落入旁邊那“灼妖池”裏。
空氣中彌漫著木槿花香,阿棠卻猛地側眸看著素央,道:“娘娘,您還好吧?”連忙從衣袖中拿出個瓷瓶子道出稍許汁液來按壓在素央的額頭上,“娘娘,可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