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要木佳子做爾容,那爾容呢?”我把臨時想到的顧慮說出來,我不想暴露自己對這個計謀的反感。
“當然是做爾容了,隻不過,不是活的。”皇後不緊不慢地說,似乎宮裏的人就如同海邊的沙,每天踩在腳下,時刻隨波逐流,何須管它多少,誰人管它存亡。
我深吸一口氣,“那木佳子的聲音,還能恢複嗎?”
“恢複聲音?你是巴不得事情露出破綻嗎?”紙鳶的不滿似乎比我還要強烈,嘟著嘴巴衝我嚷嚷。
我無暇理會紙鳶的不滿,隻替木佳子感到悲涼。我和紙鳶不同,在她眼裏皇後什麼都是對的,別人的服從是理所應當心甘情願,別人的拒絕是忤逆犯上不知好歹,她的是非觀,早已打上了皇後的烙印,再無第二個歸屬。
皇後拍拍我的肩膀,轉身走到花架邊,挑了幾朵開得最豔的菊花,捋了捋細長卷曲的花瓣說,“西樵你要知道,要在李袖音的眼皮底下監視皇上,和要在皇上的身邊監視李袖音,兩件事都不容易,不做這樣的犧牲,隻怕會冒更大的危險。”皇後總是有道理的。
我苦笑著,大著膽子說,“可畢竟娘娘此刻能給她的也隻是一句空話。”
皇後霍地轉過身,衣袖扇起的風吹得我脖頸發涼。“你憑什麼說這是一句空話?”皇後似乎在挑釁我,她反手摸索一陣,使勁一擰,摘下一朵碩大的白菊,貼上我的臉頰拱動著,輕聲細語吹氣如蘭地說,“你是不是忘了李袖音和蘇筱菊的關係了?為什麼你隻看到本宮從木佳子身上得到的,卻看不到木佳子從本宮這裏得到的?”
白菊的香味鑽進我的鼻子,皇後的話提醒了我。沒錯,李袖音對於木佳子不是不相幹的人,縱然沒有皇後授意,她也會自己想辦法接近李袖音,就像她一步一步接近皇後那樣。
皇後把白菊從我臉上拿開,頂住自己的鼻尖輕輕嗅了嗅香味,享受地勾起一絲淺笑,“本宮是答應替她做主,也確實有李袖音的把柄,但本宮如何能公開去查一樁不該與本宮有牽連的舊案,如何能明著和李袖音作對,這也不是一個口口聲聲說要報恩的人該有的妄念。”
我臉上的苦笑變成心裏的冷笑,皇後,她又站住了道理。
“盡管如此,本宮還是給了她別人給不了的機會,”皇後搖曳著枝蔓,白菊一下一下顛顫著,像是蘇筱菊顛簸不定的命運,“潛伏在出賣蘇筱菊的人身邊,親自查證可為你我所用的將她治罪的錯處,這些在你眼裏,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但對木佳子來說,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盡管,隻有一半的勝算。”皇後把白菊往我胸前一塞,擦身而過,我本能地抓住白菊,手指被枝蔓上的軟刺紮痛。
偏殿裏就剩下我一個,手指尖的痛蔓延到心裏,流出來的血也是涼的。皇後娘娘,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利用別人的感情,收買別人的忠誠,這就是你掌握後宮人心的唯一途徑嗎?無關名利的合作,看似天衣無縫,恩情捆綁的關係,看似牢不可破,但是,虛情假意一旦被揭穿,就隻能是瘋狂的報複和無情的背叛。木佳子,她豈是能任人欺騙一世的蠢人,早晚,不是皇後將她送進墳墓,就是她將皇後逼至死角。那麼我呢,皇後對我的寬容,偏愛,信任,也都是虛情假意嗎?我越來越懷疑,也越來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