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3)

花界傾頹事已遷,浩歌遙望意茫然。

滿場嘩然!

殿庭仿佛在那一瞬間跟著炸開了鍋!

所有的大臣們全都目瞪口呆,接著就爆發了如同狂風暴雨般的驚詫之聲。朝臣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目光不停地在任芯身上遊走。王成徽驚愕地站在其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任芯冷冷地看著前麵孔林祁張得越來越大的嘴巴,細細地想,雖然事情是有些超出事先靜笙的預想,但有一樣靜笙和她卻都沒有想錯,那就是她是不會那麼順利入詔的。

她知道,隻要她在這裏出了一點差錯,那麼所有和她有關聯的人便都會受到牽連。這樣一來,那些靜笙所說視易子遙為眼中釘的禦醫署的人就會稱心如意。盡管靜笙和婧兒也曾玩笑般地對她說過,大不了我們就一起丟官喪命。

可是,這樣的情誼她受不起,也不會安心,她為他們做的太少,卻還總是出事端連累他們。喪命她是不怕的,但前提是隻要她一人,如果事實一旦不是這樣,那麼現在的她就會盡最大的努力要所有的人都平安!

周圍轟動的詫亂使得呆滯的孔林祁終於清醒過來。

“義姁!你……你也太狂妄了!”

孔林祁驚怒,順手揚翻了身旁杜少恒手上的銅盤,他斜著眉毛瞪著任芯,黃澄澄的銅盤“咣”的一聲掉在地上!杜少恒嚇得連忙向後退了兩步,孔林祁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他像撲鼠之貓似的用手指著任芯。

“一字不答,竟還敢出此狂言!你這分明就是狡辯!!”

孔林祁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起,兩頰肌肉陣陣顫動!

義姁的失憶不容置疑,這一點他們絕對不會弄錯!當初廷測之時,他也曾一度見她一副悵然出神的樣子,隻是那時他沒有料到她就是義姁!想要跟他來虛張聲勢這一套?做夢!今日,他一定會要她原形畢露!

場麵愈發嘈雜。

所有的大臣們都沒有想到今歲的入詔還會突發這種狀況。有的官宦愕然地看著孔林祁失宜的舉動;有的官宦吃驚地瞪著任芯,不敢相信她會交了空卷,還有如此理直氣壯的妄言。

承明殿內陷入了一片混亂。

唐婧站在最後,同樣也被震駭得失去了反應,甚至連眼淚都像凝固了一樣。天哪,姁兒竟會說出這樣的話,雖然也是起到了暫時的震懾作用沒錯,但是這……這也太敢說了吧!萬一他們要是真的對照測卷一一考對的話,那不是……

“狡辯?!”任芯斜睨孔林祁,平靜地反問道,“孔大人難道不相信民女的話?”

“義姑娘拿著一份空卷來讓陛下和在座的所有大人們相信嗎?”孔林祁笑得陰陽怪氣,“這可真是本朝自始以來最荒唐的憑證!”

“那麼孔大人現在一考如何?”

“什麼?”

“以問答為形式,廷測考題孔大人自可逐一考對,如果民女全部通過,孔大人和在座的所有大人們就認可民女今歲的醫榜資質,”任芯淡淡地看著他,“這樣如何?”

“啊?你這是……”

“怎麼,孔大人不接受?!”

“義姁姑娘,你認為你會通過嗎?”

“民女當然有此自信。不過,孔大人也自可放心,如果民女真的沒有通過廷測考題,民女也自會心甘情願地任由朝廷發落!”任芯不容置疑地說道。

靜笙驚怔地抬起頭。

沒可能的!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過禦醫署的人會找來廷測的測卷,而且測題是子遙經過千挑萬選才定下的。雖說不上今歲的醫題要多難於往歲,但內容廣泛、講究基礎深穩卻是今歲特色,而這些就姁兒目前的狀況,都是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

“好!”孔林祁陰寒地掃她一眼,轉過身,恭敬地對上殿行禮,“陛下……”

“朕允許。”

沒有等他把話講完,劉徹移開一直停留在任芯身上的視線,似笑非笑地打斷孔林祁,“朕準許當殿廷測。”

話音未落,承明殿內立刻靜了下來。

半柱香後,一名醫署官員奉命從禦醫署內取來一份用明黃色絲綢包裹的竹牒。大殿外麵,王清夜和陳雁安詫異地看著來人匆匆地從他們身前跨進殿門。

醫官緊張地跪身向上殿行禮。

韓嫣走過去,從他的手上將東西接了過去,打開錦帶,他將裏麵的竹牒取出來,迅速地上下掃了眼,他看向劉徹衝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劉徹笑笑,示意他將竹牒交由下麵禦醫署醫令王成徽過目。

唐婧臉色蒼白,死死地攥緊手指。

姁兒到底要做什麼,難道廷測不應該要想盡一切辦法來杜絕的嗎,怎麼自己還往上衝啊!

王成徽仔細地審核著竹牒,何若栩站在他身旁,輕輕地瞟了眼竹牒上麵密密麻麻的測題,皺眉看向殿中的任芯。易子遙出的考題被她說的一文不值,拋去醫理不講,這也不應該是一個優秀醫者應有的品格,更何況她與易子遙還是師承一人。

沒有想到義姁竟是這樣的一個人!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作為“醫人性命”的醫者自大是最要不得。所有行醫之人,隻要他有一顆為病患減少痛苦的誠心,那他就是一位值得尊敬與學習的醫者,而過分自大導致的隻會是以醫術的精湛和高低來衡量他人。

何若栩的眉頭越皺越深,他甚至懷疑此時站在殿中的義姁還是不是那個曾在北闕下為眾多醫者吸去蛇毒的義姁。

斂上竹牒,王成徽抬起了頭,上前一步走到任芯身側,他垂袖對上殿一揖。同時,內侍杜少恒走了過去,王成徽將竹牒轉給他,躬身回報。

“陛下,老臣已過目,此乃今歲測題準確無誤。不過……”他頓了下,抬眼看下任芯,輕笑著說道,“既然義姑娘適才揚言今歲測題毫無新意,且又不需耗費良多時間,那麼老臣則以為義姑娘至少也要在半柱香的時間內完成所有測答才算合格。”

半柱香——?!

在場的所有醫官全部倒抽了一口冷氣!

有些朝廷大臣不解地看著他們,王醫令考慮的還是有些道理的,再說那份測題義姁也是原先就見過,有個時限這很公平。

禦醫署的周端站在其中,看著周圍大部分朝臣都紛紛點頭表示了讚同,他暗暗地拽了拽身旁何若栩的衣袖,小聲低囔道:“這……這別的大人們不清楚,王醫令也應該知道啊,這半柱香……對今歲測題而言,就算是靜笙和我這樣的來答都不見得夠用……”

何若栩靜靜地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半柱香?”

劉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目光輕輕地落在旁邊任芯的身上。有一縷絲發垂在耳邊,任芯沉默地看著身旁的王成徽,劉徹望著她通身淡雅得隱隱泛出月白色的衣裝,望著她神色始終淡漠的表情,一抹深邃的光芒從他的眼底飛閃而過。

“陛下……”

這時,龍案後的韓嫣突然俯下身,低聲地在他身邊說道,“……臣雖然不是很了解醫理,但如果真是這種考法,那臣也敢斷言能通過者除了易子遙,恐怕不會再超過兩人!”

劉徹奇異地笑了:“朕決定就依王醫令之言,廷測時限以半柱香為準。”

韓嫣怔住。

王成徽恭敬謝恩,暗自冷笑著退回到了自己的原位。

承明殿安靜無聲。

孔林祁拿過杜少恒呈上來的竹牒,“刷”的一聲展開,氣勢格外高漲地大聲朗道——

“廷測以問答形式進行、以半柱香為時限,現在開始!”

鎏金的雙耳熏爐擺了上來,孔林祁看著一柱完整的清香被點燃,唇角不屑地一勾:“今歲廷測醫卷第一題,診脈方法及四診合參之診法原則?”

淡淡的煙香緩緩地升騰起來……

任芯靜靜地環視了一下四周,淡漠地挺直背脊,她默默將目光迎向了孔林祁。

…………

……

“為什麼想起問我這些?”

傍晚太醫署誠醫閣,王清夜停下手中正收拾的這多日以來他在太醫署醫毒放置的診具,份外好奇地打量她,“我還以為你特意趕來,隻是為了要感謝我對你的精心醫治。”

“我感謝你,你就會為我講解今歲廷測上的所有測題嗎?”她眼底靜靜地閃著亮光。

王清夜愣住,隨即輕笑起來。

“這是什麼邏輯?還有,對於今歲廷測上的測題,你不覺得直接去問易子遙會更合適嗎,為何偏偏要來找我?”頓住,他古怪地審視她,“你該不會是……不服氣我的頭甲之名吧?”

任芯打斷他:“如果你不願意講,我不會勉強你。”

他斂住笑,沉默了下,微微皺眉,忽然很嚴肅地又問道:“為什麼要問我?”

“因為現在的你有值得我學習的東西。”

她看著他的眼睛,很真誠地說道。

誠醫閣外楊樹的枝葉“沙沙”作響,王清夜微怔地看著她,任芯見他一動不動,轉身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