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茶,五色瓜,四季花。
王清夜幾乎是一到望風閣,就在眾多錦衣華服之中搜尋著那一抹淡色的身影。
可是,人來人往中他隻看到了馮靜笙和唐婧。雖說這賀詔酒宴是不必定要出席,但作為今歲醫試頭甲的前三之名,始終不露麵也是會令其他朝臣很不滿的,畢竟這賀宴是專為新進醫官而備,且在今歲新進的十名醫官當中,惟獨沒到的就隻有她。
難道她就不懂得,這官場之上的風言風語也是會招致不必要的麻煩嗎?
出於擔憂,他特意走過去,問靜笙為何隻有他們二人前來?或許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一旁的唐婧突然閃了過來,很不客氣地警告他,要他不要再接近義姁,並還很示威性地對他說,易子遙回府了,染了些風寒,所以她特意留在了府中照料易子遙。
不知為何,心就在那時突然地不舒服了起來,仿佛很悶,像有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一樣,吃到口裏的菜,喝到胃中的酒,也仿佛失了平日的味道。
見到靜笙與唐婧早早地離開,他甚至還生出了一種想與他們同去易府的想法,要不是那時清月突然地冒了出來,他很可能就鬼使神差地去了。
王清夜暗暗地輕籲口氣。
真是差一點就釀成“他深夜前去關切地探望易子遙病情”的醜劇了。他慶幸地執起案上的酒盞,飲了一口杯中的醇酒,細細一品,卻發現這酒依然還是沒有什麼味道。
夜色漸漸地濃了上來。
而望風閣卻在這夜色中愈加顯得穠麗而奢華。
燙金的篆字匾額被一串一串次第亮起的燈籠,映得如同蒼茫中綻放的耀金蓮。各式的軟轎、馬車擠在閣外堵得水泄不通。絢麗的燈火熱鬧得照亮了東麵一大片天空。
閣內的大堂擺著四十六張酒案。
極品紫檀繪以大朵的芍藥做著暗絡紋底,烏木的朱漆地板,宮用的軟緞織錦憩墊,案上的珍饈美食,杯盞中的醇厚佳酒,縹緲的垂梁輕幔,賞心悅目的美人歌舞,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奢華到了極致,而各色朝臣的緞織貴服與濃濃的官派之氣更是將這繁華恣意燃燒。
王清夜還是有些失落。
其實他知道,他是和易子遙不能比的,尤其是在她的心裏,易子遙與她是同門師兄妹,亦是青梅竹馬。可他呢?不過就是曾在一年之前與她結識。
原本他對她也沒有過多的印象。
可是那次他在爭選之前,去祭拜前禦醫署醫令王禹王大人之後,在下山路過太和村的村外時,突然發現有一名女子正在與其他三名看似很輕浮的男子商量著什麼計謀,依稀的對話裏他好像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由於當然很是好奇,所以他便主動提議想要助他們一臂之力,可是他沒有想到,他竟會再次遇見了她——失去記憶後的她。
他是從不相信在看人的第一眼時,便就會將一個女子裝進心裏的,更何況還是同一個人,然而,他卻在看到了失憶後——
她的第一眼時,便就將她裝在了心裏。他不懂,為何早在一歲之初,她勝他之時,他都不曾將她那樣小心地藏在心裏。
有時他經常在想,如果易子遙愛慕的是以前的那個她,那麼他愛慕的卻是現在的這個她,這樣一來他和易子遙又算是戀上了同一個人嗎?
他不清楚她以前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甚至他也不想去弄清楚,而且他似乎還產生了一個很可怕自私的念頭——
如果可以,他竟然希望她永遠都不要恢複記憶。
他不知道,他怕的究竟是她會全部記起有關易子遙的一切,還是怕那個他愛慕的她就那樣地消失掉……
又一段樂曲悠揚地彈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