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夜收緊握在杯盞邊緣的手指，不讓自己再這樣患得患失下去。他不是那樣齷齪的人，而且他也不認為他就會輸於易子遙，所以就算她記起以前的一切，他也會在她記起易子遙的過程中，將他自己也一並烙刻入進她的記憶裏。
想到這裏，王清夜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噌”地一下就從錦墊上站了起來。
王清月坐在他的旁邊，本來還在欣賞著優美的歌舞，身旁這一個動靜，頓時讓她扭過頭來：“哥，你嚇我一跳，好好的你站起來做什麼？”
王清夜低頭看她一眼：“我去增加記憶。”
“啊？”王清月抓在手中的堅果“劈裏啪啦”地掉了一地，她不可思議地低吼一聲，“哥，你在說什麼？你沒病吧？！”
王清夜皺眉，連忙又低下身子跪坐回去，他向四周看了看，見所有的人都還在欣賞著前方竹台上的歌舞，沒有人注意到這裏，他籲了口氣，然後對著王清月吩咐道：“父親好像已經回去了，我的馬車還停在外麵，你現在就乘它回去。”
“為什麼？賀宴都還沒有結束？”
王清夜瞪她：“你看這裏有一個女孩子家的嗎？”竟然女扮男裝的跑來找他，虧得父親已經走了，不然回去後就有她好看了。
“我不回去。”王清月不聽話地甩了下頭，“我等的人還沒有出來呢，等她出來了我再走，而且我是騎馬來的，那馬車我根本就坐不慣。”
“你在這裏……等人？”王清夜對她的這句話倒是頗感意外，“這裏會有你認識的人，你在等誰？”
“嘩——！”
“嘩————！”
“嘩——————！”
正在這時，大堂內突然爆發出來了接二連三雷鳴般的喝彩之聲！
仿佛飛瀉淩空的懸瀑，帶著無比地震撼，一下子就瘋狂地衝刷進了每一個人的心底。所有的人都激動起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向大堂前方的竹台，那樣癡迷的眼神，那樣陶醉的神色，王清夜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跟著望了過去。
玉竹圍編的方榻。
兩道薄如月光的妃色紗幔掠竹而過，飄於兩側，鎏金的檀香熏爐泛起一線沁香，一名通身青衣的男子攜著古琴走了上來。頎長的身軀，斜飛的鬢角，湖水般的眼眸，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名女子，同樣是華美豔麗到讓人睜不開眼。
與其他的那些人不同，王清夜此時是將自己的全部目光都聚焦在了前麵男子的身上。
李延年……
竟然連他都來了嗎……
王清夜微微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便又覺得合情合理了。本來這望風閣就是李家的，雖說這執掌之人一直是李季，但也畢竟都是李宗一脈。
竹台之下似乎傳來了幽幽的流水之聲。
李延年長身而坐，古琴置於身前，他與身側女子遙相一望，霎時如溪水蔓石般的淙淙琴聲徐徐波來。月色般的弦，水墨般的琴身，如夢鏡般空靈的音律。
與方才所有的曲子都不同。
它是那樣地悠揚卻又不失半點奢華貴氣。
台上女子隨著樂曲地漸漸婉起，終於也點開腳步婀娜起舞。清透的容貌，淡棕色的眼瞳，一身華美飄逸的垂袖舞裙，沿邊點綴了大朵大朵金絲銀線盤成的芍藥，層層疊疊地遮到腳裸，堂下四十六張紫檀酒案中的暗繪之花與之遙相呼應，女子瞬間宛如置身花海之中，蘭指掠鬢邊，女子絕豔靈動得讓人屏息。
舞姿曼妙飄逸。
古曲雅致纏綿。
王清月失神地望著台中之人，輕輕地扯了扯王清夜的衣角，靜聲說道：“哥，我等的人就是台上的那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