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易子遙的手指猛地收緊,胸口有些悶悶地發起漲來。
醫士爭選的臨行前……
她將這條絲帶拿給了縱兒,她要縱兒在她走後,用這條絲帶去市集上換些可以糊口的東西以便度日。或許是知道這條絲帶的意義,所以縱兒寧肯去啃些糠粒搓成的硬餅子,也沒有按照她的話去做。
當縱兒將這條絲帶再次轉交與他時,他不知是該責怪誰?
也許……
他已經再也不會迎來將這條絲帶別在簪上……
插與她發間的那一刻了……
眼中淡淡的光芒黯了下去,忽然,他的頭低下去,左手本能地捂住胸口。
身體微微地顫動。
仿佛已經壓抑了很久,但終於還是抑製不住地咳了起來。
洶湧的喘咳從喉間溢出來。
右手傳來緊握的痛感,任芯從榻邊醒了過來。
連續不斷的低咳響在耳邊,她一怔,猛然意識到易子遙的喘證又發作了。任芯皺眉,昨夜靜笙與婧兒為他診治之後,還特意吩咐一定要在夜間留意他的氣息,她主動要求留下來,讓忙碌了一晚的他們去休息,既然她什麼都不能做,也就隻好值夜守班了。
夜深了,她的睡意也漸漸濃了上來。
她怕萬一就這樣睡過去而沒能察覺到他的異常,所以便大膽地握住了他的手,她想,這樣隻要他稍稍一動,她便就能立刻地察覺到。本來靜笙說隻要到醜時不再發作,也就多半不會再喘起來,可是現在天都已經大亮,怎麼就又咳了起來?
“怎麼樣,還是很胸悶憋氣嗎?”
她從榻邊直起身,扶住他彎下去的身子。
哮鳴聲嘶啞地傳了出來,易子遙依舊一陣一陣的咳著,任芯焦急地幫他順了順背,卻不見絲毫好轉,想了想,她站起身,說道:“你先撐一下,我這去喊靜笙和婧兒他們過來。”
剛想要轉身離開,一股強烈的勁道生生地又將她給扯了回來!
一條淡色的絲帶從他握住她的手腕之間低垂下來……
仿佛有微風從窗外吹過,陽光中,淡淡的絲帶輕輕地飛舞起來……
任芯怔住,目光順著絲帶看向他。
易子遙急促地喘息著,眼珠淡漠而冰冷:“你為什麼要守著我?”
“……”
“你不是很討厭我,恨不得將我忘得一幹二淨嗎?”他瞪著她,“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裏,還要假惺惺地守著我?!”
“你……”
任芯微驚地睜大眼睛,心中閃過萬般滋味,卻也隻能是一言不發,她掙開他的手,默默地將垂在地下的絲帶拾了起來,靜靜地放回在他的睡榻邊。
“為什麼不說話?”
望著她那樣平靜地將絲帶放在他的身旁,易子遙突然心痛地對她大吼,“你回答我!”
院內很安靜。
隻有幾隻鳥兒在樹上“喳喳”地鳴叫著。
望著他沉怒痛苦的神情,任芯忽然很想笑,仿佛上天在跟他們所有的人開了一個玩笑,他的相貌酷似易楓,卻又不是,他質問的本應該是義姁,而現在卻隻能是她站在這裏接受他的質問。
無奈地歎了口氣,任芯平靜地看向他:“理由很簡單,隻是出於一個醫者的職責。”
隻是出於一個醫者的職責……
……
傳詔那日在她的房內……
……他低下頭,冰冷地凝視著她。
她直直地站立著,目光裏隻剩下了淡淡的神色。
“你不應該救我的……”
她輕若無聞地說,唇角居然衝他單純地微微一笑。他緊緊地攥住手指,聲音僵硬地回道:“我救你隻是出於醫者的職責。”
……
易子遙啞然失笑。
劇烈的咳意再一次侵襲上來。
他緊捂住胸口,痛苦地彎下身子,洶湧地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