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再怎麼去見她?你是我爸爸,她是她媽媽——你有沒有想過我媽媽……你有沒有想過我媽媽為什麼會變成植物人躺在醫院裏?你以為那隻是一場簡單的車禍,你以為我媽隻是簡單地被車撞到嗎?你又以為我媽隻是簡單地……恰巧和你在一條街上嗎?”

陳青遠喊道:“因為我媽在出事前一天晚上跟我講,你在外麵有別的女人,我還說她多心了,沒有想到,她跟蹤你的時候,被車子撞到……我是不想毀掉我爸在我目中的形象,我才藏在心裏什麼都不說的。我不說是我怕你愧疚,我怕你有精神負擔,我已經有了一個不能說話不能行走隻能躺在床上睡覺的媽媽了,我不想再失去我爸爸!可是……你們在幹什麼?啊?”

他又是一聲大吼:“什麼叫也是有感情基礎的啊?難道你一直跟她不清不白,難道我媽就是因為跟蹤你們才被車撞的?”

他們兩個還是不說話!

默認了嗎?默認了嗎?

陳青遠的眼淚無法克製地飆了出來:“你們這對奸夫淫婦——”

“枉我為你老公拋棄你而同情你,現在我知道了,這全是你這個賤女人的報應!全是你背著你老公跟這個狗男人亂來的報應——”

他好恨啊!

他好恨他爸爸的背叛,害得媽媽成了不能動彈沒有意識的植物人。

他好恨那個女人居然是洛離的媽媽。

那大哥大又響了起來,是洛離給他打來的電話。

突然覺得惡心,他突然無法想象,真的有一天跟她在一起,他怎樣麵對她和她的媽媽——

惡心!

真的是作嘔的惡心。

電話還在響,他舉起電話,一把摔了它——

……

洛離不停地問他:“為什麼為什麼?”

他想狂笑,他更想哭。

告訴你嗎?告訴你我為什麼沒有去赴約的原因嗎?

告訴你……你唯一的精神支柱……你的媽媽和我爸爸做出了這等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讓我做出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和你在一起嗎?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無論怎樣愛著你,我都無法克製心魔和你走在一起。

你曾對我說過,媽媽是你堅持活下去的理由。

而洛離你知道嗎?

那年……我們初次約會的那天,我在他們麵前摔了手裏響動的電話,我衝著你媽大喊:“別讓我再見到你們在一起,別讓洛離知道你們的事情,一輩子都埋在心裏,爛掉了都不要告訴她!因為我覺得比吞蒼蠅還惡心!因為她樂觀活下去的理由全是因為你!”

可是洛離……

洛離……

我想你!

我瘋狂地想著你……

我想到我無法克製自己。

陳青遠笑了!

已然喝醉的他,茫然無知地躺在了那個花園的草地上。

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啊!好像人一眨一閃的大眼睛。

陳青遠笑得流淚了!

“我不想愛你!我更受不了別的男人得到你——我是變態!哈哈哈,我是心理扭曲的變態!那你來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你來告訴我啊——”

瘋言瘋語的醉話後,他突然以手擋住了臉,平躺在草地上,曲起一條腿來,令人心疼地哭泣。

“洛離,今生是我對不起你。來世我們再在一起,好不好?”

他暈頭暈腦中,給她發了短信。

洛離還在賓館裏整理著衣物。

關鵬走了。

胡蒂哭著跑開了。

那些同行而來的朋友對她的表情是不齒還有猜疑。她覺得待在這裏也沒什麼意思,便在房間裏收拾著東西。

電話短信響起來的時候,她隻是看到一組沒有名字的號碼!

那個號碼很陌生,她根本不知道那是陳青遠的電話號碼,她沒有存在自己的號碼簿裏,甚至在她是關鵬的女朋友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去點開關鵬的通訊錄,去記下陳青遠的號碼。

看到短信時,她有了不好的感覺。

“你……是青遠嗎?什麼叫來世再在一起?你現在在哪裏?”

收到短信的他睡在草地上,笑著落淚,“不是我又是誰呢?”他笑著自言自語,“除了我之外,還有哪個混蛋可以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短信沒有發到她的手機上,而是在他收到她的短信後,他直接關機了。

沒有等到他的短信,洛離心神不定六神無主,回撥電話過去,隻聽到那甜美的聲音告訴她:“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青遠……”

洛離一屁股坐在了身邊的床上,身邊收拾到一半的行禮散了一床。

“青遠……”

她失控似的撥打著他的電話,可是,關機,關機,一直都是關機的!

她漫無目標地在外麵尋找,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怎麼也找不到他。

焦急萬分的時候,青遠的電話又打到了洛離的手機上。

說話的那個人,不是陳青遠,在她“喂”的時候,那個人說:“你好,請問你認識這個手機的主人嗎?”

洛離趕到陳青遠的身邊時,他正躺在街心公園的草地上。他像具死屍一樣睡在地上。這個區的物業人員發現了躺在地上的他,也不知道他得了什麼病,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是看到他扔在一邊的手機,見他翻了一個身,那物業人員才從“驚屍”的不安中鎮靜下來,撿起他扔在一邊的電話,看到他發給洛離的那條短信後,用他的電話追打過來。

洛離就這樣奔到了陳青遠的身邊。

“青遠……”她彎下身去摟住他的身體,“青遠,你醒一醒!”

隔著薄薄的衣料,突然感到他的身體燙得慌。

“青遠!”她驚恐起來,手蓋上了他的額頭,在這個非典奪命的特殊時期,她驚恐地叫著,“他在發燒啊,求你們快去叫救護車啊!”

那年冬天,他救了她的命,她醒來的時候,隻見自己偎在他的懷裏。

這年夏天,他在非典時期發熱,緩緩醒過來時,虛弱至極地發現她在床邊為他的額頭敷著熱毛巾。

剛醒來的那一刹那,焦距不準,她成虛影般在眼前晃著,他伸手想去摸她的臉,手伸出一半,卻力不從心地從半空掉落下來。

她見他醒了,眼底有了刹那間的驚喜,而後,那麼溫柔那麼體貼地衝他笑,聲音好聽極了,如黃鶯鳴啼婉轉:“你醒了嗎?”

他的眼淚刹那間就積滿了眼底。

“洛離!”鼻子酸了,眼眶也紅了,想說更多的話,卻力不從心地做著吞咽的動作。

“我在!”她溫柔地笑著說,“我在這裏!”

她微然一笑,再將他額頭的毛巾取了下來,如拂柳垂下,輕煙飄眇地笑著問:“好些了嗎?”

他隻感到溫暖,於是,點了點頭。

“我……這是在哪裏?”他才發現自己身在不熟悉的地方。

“醫院!”

“醫院?”

“嗯!”洛離說,“因為你在發熱,所以我們現在住在醫院的隔離區。”

“我……和你,在隔離區?”

“嗯!”

“這麼說,我有可能得非典?”

“還沒有確診,隔離一個禮拜才能知道。和我們在一起的朋友們已經把東西幫我們送來了,所以,這個星期,我和你一起被隔離了。”

“我……連累了你!”

她不語,隻是笑著轉移了話題:“你餓了嗎?”

他真的感覺自己餓了!

怎麼會不餓呢?中午什麼都沒有吃,空著肚子喝酒,又睡了一整夜。不餓是妖怪變的。

他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先吃粥吧!”

她轉身,從擱物櫃裏取過泡在熱水裏的一廳罐裝八寶粥。

“洛離……”

“嗯?”她見他要起來,便急道,“你還有力氣起來嗎?”

“力氣是沒有……”

“那就躺著!”

“可是,我想去洗手間!”

“呃……”

她扶了他起來,去了洗手間的門口。他在洗手間裏方便的時候,她就來了病床邊,看那粥還熱不熱。

十五分鍾後,他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了,隻是一打開洗手間的門,整個人就暈暈地軟到了地上。洛離聞聲趕去,隻見他捂著腦袋軟坐在洗手邊的門邊。

“青遠!”

洛離趕上前去扶他,而他隻是虛弱地向她擺了擺手:“別動我,洛離,我頭暈得厲害!讓我坐在地上緩一緩!”

他的頭發是濕的,有洗發水的味道,顯然是剛剛洗過澡的。

“你到底在幹什麼啊?這個時候還洗什麼頭洗什麼澡啊?你不怕自己虛得倒在地上暈過去啊?”

腦袋裏的暈眩感似好了一點,耳邊的嗡鳴聲也消散了,麵對她的責問,他隻是笑道:“我一身酒臭味,我……不想熏到你!”

“陳青遠,你……有病嗎?”她噙滿了眼淚水問他。她守了他一夜,隻要他能平安無事就好,哪裏會想過他身上有什麼酒臭味!

“是啊,我有病,我沒病住什麼醫院啊!”

“你……”

他向她搭了搭手:“扶我起來吧,洛離!”

她將他扶了起來,扶到了床上。

二〇〇三年“非典”令人聞風喪膽。一有感冒發熱的病人,醫院會立馬就將病人進行隔離。與發熱人接觸的人,也會被視為“疑似人員”同樣進行隔離觀察。

真好,那病房裏隻有他和洛離兩個人。

扶著他躺在床上時,她坐在他的身邊,一瓢一瓢地給他喂著八寶粥。

吃著吃著,他的眼底就濕潤了。

那晚,吃過藥的他睡在潔白的床上,她為他蓋了被子。就要起身去一邊的床上歇息時,手腕被他一下子拉住。

他吃過藥,燒是退了,可是手心還是很燙,被他捏住手的一瞬間,隻感到手腕上環了一圈熱乎乎的肉團子。

“洛離!”他拉著她的手,一臉期待,“別走!”

洛離說:“我不走啊!”被關在醫院裏,想走也走不了啊。

他起身,向床那邊讓了讓,拍了拍空出來的位置,意示她睡進來。

“我……想挨著你睡!”

她望著那空出來的地兒,再看看他的臉,看看他的期待,臉騰地紅了起來。

“我隻是想挨著你!”

“不,我……”

“我不會對你做過分的事情!”

“你那次也是這樣對我說的,結果……”

“這一次我病了,我想做也沒有力氣!再說,這隔離病房應該有監控器吧?我可不想對著鏡頭表演現場版的A片!”

她一怔,隨後哭笑不得:“怎麼還是……這樣皮啊?你?”

“洛離……”她的笑,讓他釋懷不少。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她隻感到心底的一處軟塌了,經不住他像要糖果的孩子似的,拉著她的胳膊直搖晃,於是不由自主地坐進了他的被子裏。

他開心極了,喜滋滋地攏近身來環住她的身體。好像一隻樹袋熊環住自己賴以生存的寶樹。

二〇〇三年,洛離記下了這麼兩件事情:非典,還有風靡了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老鼠愛大米》。

隔離的時候,她依在他的懷裏,一人一個耳塞,彼此的腦袋溫馨地靠在一起。她覺得他們就像被分成了“Y”字型的耳塞,不管分多遠,末端都是緊緊聯係在一起的。嗅著彼此的氣息,在他的膊彎裏歇息,感受著彼此的心跳,聽CD機裏播放的音樂:

我聽見你的聲音

有種特別的感覺

讓我不斷想

不敢再忘記你

我記得有一個人

永遠留在我心中

哪怕隻能夠這樣想你

如果真的有一天

愛情理想會實現

我會加倍努力好好對你

永遠不改變

不管路有多麼遠

一定會讓它實現

他輕攬了她的身體,在她耳邊輕聲說:“洛離……有你,真好!”

音樂的聲音不大,聽得清楚他在說話,她隻是驚然一秒,而後毫無心緒起伏般掀了掀眼皮子,伸手關了床頭燈,說了一聲:“睡吧!”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他們的隔離被解除了,他開著私家車將她送到學校門口。因為她要上樓去,清理自己的東西。

四年了!

她的大學畢業了,這傷心的畢業之旅,真的很不願意再讓人想起。

“我們……一起回家吧?不用坐火車了,就坐我開的車,順道做個旅行,一路遊覽著回去,好嗎?”在車停穩,她拉車門的那一刹那,他扯住了她的胳膊。

她掙了他的手,搖了搖腦袋:“算了,長時間坐這種車,我暈得慌,我還是坐火車好了,票都買好了!”

“那……我去買火車票,我們一起回去!”

“那你的車怎麼辦?”

“隨便找誰幫我開回去,或者當二車手賣掉,這根本無關緊要!”

她看了他一眼,隻是搖了搖腦袋:“我們還是分開比較好!”

“為什麼……對我這樣冷淡?這幾天,在醫院裏,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是很好嗎?現在為什麼連笑容都不再給我一個?”

她扯唇,勉強一笑:“你救過我,所以這一次……算是還你的,以後……我們什麼關係都不再有,我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係!我欠你的,都已經還清了,而你欠我的,我……不要了!”

“洛離!”他有口難言,欲言又止。

“不用解釋了!”她看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我以前很想要解釋,不過,現在不想要了,可能你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可能和我在一起,你真的要克服什麼心理障礙,但……既然這麼痛苦,何苦自己為難自己。”

“再說……”她自我解嘲般垂眸一笑,“算了……什麼都不想說了!”

她不想要他的解釋了,也不想問為什麼了,隻感到心力憔悴了,不想再跟他扯上半點關係。

火車轟隆聲中,洛離回到了自己的家。

到站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九點四十,N城夾街的公交車站的站台上有很多人等車。

車來了!一人對著身後某個熟人就喊:“8路,8路,是8路!”好似一石驚起千層浪,激起另一些人跑動起來。

站台上的洛離笑得捂了捂肚子。這些人真可愛!

552路來的時候,洛離上車,拿出硬幣投得一響時,身後攏來一位大爺,他撐著車子啟開的氣動門,仰著腦袋問司機:“師傅,你們到不到賓儀館啊?”

開車的師傅一臉黑線。這車確實經過賓儀館,正好是終點楊家灣那站。可是……這位先生,一大清早,你問什麼不好,非要問司機大叔到不到賓儀館……這還拖一車子活人呐。這,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您存心找茬啊?

“師傅,到底到不到賓儀館啊!”那老人家簡直鍥而不舍了。

司機黑著臉,嚷了一句:“上來上來,我把你送去!”

“誒,你這人怎麼說話的?”這話老人家聽著不樂意了。

“我說我們那裏有站,順道把您老人家帶過去!”——這話說得不過分吧?比起“我們到賓儀館”,讓人以為這一車人都是趕去奔喪的強吧?

老人家一臉氣嘟嘟地邊上車邊喋喋不休地抱怨,全車人都忍俊不已地笑了出來。連她也笑得合不攏嘴了。

到站了,車停了,洛離下了車,車的氣動門在身後“嗤”地關上後,便默默啟動了。

她好像坐著人生之旅的列車,一個來回,便又回到了原點。

那是一條爬滿了植類藤條的街。嚴格來講,是那條街的院牆被長年攀爬在牆上的藤枝爬滿了。

那應該是爬山虎,那應該是紫藤,那應該是……

她竟笑了笑,審視滿目瘡痍的內心,笑得有些苦澀加自嘲:什麼時候有心情去辨認這些植物了呢?

一個踩著腳踏車的男生停在了前麵不遠的巷口,他騎在車上,單腳撐地,仰著腦袋向前麵院子裏的房子看去,一小會兒後,他等到了一位穿著同款校服的女生下來。他們相視一笑,脈脈含情,好像連唇角都有蜜香的味道。而後,男生從車上下來,立好車後,從女生手裏取了腳踏車的鑰匙,將不遠的小車的鎖打開。幫她把車子推了出來。

兩個人就這麼平行著,從洛離身邊駛過。

那也是“他”常等她的地點啊,那烈日當頭的日頭熾熱且模糊了她的視覺。她有一時間的錯覺,錯覺那是時光倒流,她又回到了曾經的十七歲。

奈何經過這裏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望向他曾經站過的地方……

好像……他騎跨在單車上。

好像……他一手扶著車頭一手向她招手。

好像……他將手攏在嘴邊大喊:小離子,你是賣燒餅的啊?這麼慢!要遲到了知不知道!

好像……他和她一起去早點館,吃過辣的米線,搶過她的牛奶杯,含上麵的吸管。氣得她大嚷,你昨天喝我的奶,前天喝我的奶,你怎麼天天喝我的奶?——語誤之下,笑翻了一屋人。

那家米線店還在,店邊仍有老婆婆在賣著杯裝牛奶。她來到以前一起吃飯的地方習慣性地看下以前坐過的位置。淚眼瑩澈之間,依稀看見一個男生與女生的牛奶之爭。

她坐下了,向老板娘要了一碗米線。

老板娘竟一眼認出她來,驚訝後,笑著問她:“吃米線啊?多放醋是吧?還要加蝦皮和香菜……沒錯吧!”

洛離不好意思地笑了:“您還記得啊?”

老板娘笑道:“我什麼都不好,就是記憶好,你們念高中的那會兒,在我這裏吃了三年米線,你啊,最喜歡在米線裏加蝦皮,我就是因為你老是問我‘老板娘有沒有蝦皮啊’,才備的蝦皮,不然我備什麼蝦皮啊?嗬嗬,人家吃水餃才放那玩意的,嗬嗬……那會兒啊,你們都是一群一群地來,老和你在一起的那個男同學,我還記得呢……”

洛離的笑容勉強了起來,接過老板娘邊說邊燙好的米線,端到了一邊,在筷筒裏抽了一次性的筷子,慢慢地品味了起來。

洛離看著那碗熱乎乎的米線用筷子挑起來吃了一口時,發現,米線的味道還是那樣好吃。似乎,就跟四年前一樣,一樣的一樣,一樣的……一樣,一樣的……還是一樣。

不一樣的是,身邊,再也不會出現一個叫陳青遠的男生,再也不會出現那個管她叫“小離子”的陳青遠。

她再用筷子挑起米線,大口地吃下去,吃著吃著,便笑著流起了眼淚。

明明強迫自己忘記你。

為什麼……走到哪裏,都會想起你,路過哪裏,都殘存著關於你的回憶?

你知道什麼叫懷舊嗎?

這緣於小學同學沙沙發給小學同學們的信,信裏說:

大家好哦,親愛的,我的小學同學們:

還記得我嗎?我是沙沙,你們的小學組織委員沙沙。

沒有想到,時間一晃,我們都大學畢業了。

念職校的女同學,居然在我們念大學的時候,就結婚了,在我們畢業的時候,都生孩子了,我們轉眼間就成了叔姨輩兒的人了。

五歲的小侄女趁我收拾東西時,從一個小盒子裏拿出一件東西問我,這是什麼?

我說:“是隨身聽啊!”

“什麼叫隨身聽啊?”她的眼睛緊緊地瞅著那個小“匣子”,邊問,邊用手按上麵的小按件。

“就是放上磁帶,就可以聽的小盒子啊!”

“什麼叫磁帶啊?”她又轉過臉來問我。

我隻得從舊日的箱子裏拿出一個叫“磁帶”的東西,笑眯眯地對她說:“你看,這就是磁帶啊!”

方方的,像塊小方糕,中間有兩個孔,孔裏有五個小齒狀的長條,放進隨身聽後,轉動的時候,就可以聽了。

這可是我念初中時的寶貝,聽歌聽廣播還有學英語的必備之良品。

這東西很耗電池,咱為了省電,每次倒帶,都將磁帶拿出來,在小孔裏插上一支筆,筆杆拿在手裏,旋轉著“自動倒帶”。

我自鳴得意地將這個重大發明告訴給了你們。

每次看到教室裏的你們拿著一支筆插著那磁帶亂轉的時候,我多有成就感啊我!

那可是我的發明誒!

隻知道光碟、MP3與MP4的小侄女,見到這過時的東西,像見到稀罕物似的,硬讓我找上電池裝進久時不用的隨聲聽裏,再裝上磁帶,一定要我給她演示一番。

她那新奇的樣子,就像現代人發現了古墓群。

看著侄女翻我舊時的寶貝翻得起勁,我也忍不住翻了起來。

這宣傳畫……呃,是吳奇隆。多新鮮的回憶啊,他是咱追的第一個星。隻要有賣他POP的地方,咱都會趴在地攤上選半天。貌似他那時是“小虎隊”的成員,他叫霹靂虎,還有一個乖乖虎就是《還珠格格》裏的五阿哥,還有一個小帥虎,是《還珠格格》裏的爾泰。咱就迷吳奇隆,因為身邊的女同學都說他帥,而且他的眼神特能迷亂人的心。咱還沒到青春發育期,就被他的電眼迷得神魂俱顫了。

所以,咱就記得小虎隊裏的吳奇隆,其它的都自動忽略了。咱比小李飛刀還專情,比大寶還認準他的臉。他們的那套“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的手語動作,我到現在還會做呢!

很了不起吧?

咱翻出來的第二張海報,是謝霆鋒。

多新鮮的回憶啊。

想到當他剛出道的時候,那叫一個氣勢如虹,那叫一個鋪天蓋地。咱城市的馬路邊上的廣告牌上,全是他的帥臉。

咱在車站等車的時候,就看到他放大的臉近在咫尺,特帥氣一男生,看得我心速加快,耳根子發燙,好像滴上一滴水,都會讓水珠子給蒸發了。

他還代言了一家網站,叫FM365.

那時候,正是網戀的初始期,咱用的網名就叫“愛你的一九九九”。

現在人家在鬧緋聞,呼,多風頭頂上的人物啊!

多值得紀念的花癡年月啊!

這心髒,如今想狠狠地跳它一下,都不大可能了。

就算現在看到紅得發紫帥得發黴的帥哥,咱好像都覺得不關咱的事了。

就算中了五百萬彩票,心也隻會停跳一下,蹦抽過去。你們就在天堂記掛我吧,哇哈哈!

這是咱以前用過的CALL機。

多新鮮的回憶啊!

最先看到CALL的時候,是在我同學家的爸爸的褲腰帶上。隻聽得滴滴滴地亂響,然後就見我同學的老爸從皮帶邊上將那個CALL機取了下來。

那時候的我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也沒有學過ABCD,當然也不是知道C-A-L-L。所以聽到CALL機,理所當然地聽成了“科機”,正好我同學的爸爸當科長,我便對此是“科長用的專機”深信不疑。

再翻……

小霸王學生機。

咦,魂鬥羅和俄羅斯方塊的遊戲碟……還有馬戲團的碟子來著。

哈哈,超級瑪麗。

我連忙插了電源,想溫故而知新,卻發現,那些碟子插進去後,不是雜點就是扭曲的畫麵,然後就成了彩條的亂碼。

我隻歎著可惜,興趣索然地丟下學習機的手柄,再在箱子裏翻了起來。

翻出了幾本《尼羅河女兒》。這可是穿越的始祖,比《穿越時空的愛戀》還要早。

具體故事情節我想不起來了,但記得女主叫凱羅爾,穿越到了埃及,跟一個叫菲曼士的法老在一起了。記得最深的是,菲曼士的姐姐她殺人,還剜人的心,還愛上親弟弟,還要嫁給他。用《知音》體的標題概述這個故事,就是“穿越古埃及的少女啊,如何從亂倫傾向的姐姐手裏奪回自己的愛人!”

雖然那個時候沒有電腦,沒有電話,沒有手機,也沒有什麼寬帶與網絡。可是,那個時候的小孩子們在一起,真的好開心。一起玩,一起瘋,一起鬧,一起跳房子,一起跳橡皮筋。單純的簡單,簡單地快樂。

現在還記得:天上鷹在飛,地上狗在追,老鷹捉小雞,就是捉不到!

我們的年代有四大天王:劉德華,張學友,郭富城,黎明。

因為我暗戀過某人,所以我也背會了他喜歡的動畫片裏麵的開場白:很久很久以前,在新德克薩斯星球上,有一位機智聰明勇敢的警長,他叫布瑞斯塔。他具有鷹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使他非凡超人,為了維護和平與安寧,他同邪惡進行著不懈的鬥爭。

那時候,我們的零用錢,都是一分兩分五分還有一毛兩毛五毛的……

有個十塊錢,就覺得自己好有錢啊!

現在一眨眼就是刷個百兒千塊的,也還是老覺得自己好窮好窮好窮哇!

最近,BBS上好多懷舊的貼子啊,我覺得我們真是幸福爆了,因為體會到了最簡單最幹淨的幸福。

還有人把我們初中的課本改成漫畫呢!把那些個從初一到初三的課本人物,編寫成你愛我我不愛你,我愛她不愛你的三角戀情,哈哈,笑死人了。

你們還記得那些教材嗎?我現還在還記得第一篇課文咧:

Hello,how are you!

Fine,thank you,and you?

I'm ok!

剛學英文那會兒,男生們色死了,都嚷著問“我愛你”怎麼說,英文的讀音都是用漢字拚,暈死了,“going”的“注音”居然是“勾引”。

死男生什麼都記不住,就是記得“let's going to bed。”

嗬嗬,這回憶一下子串到中學去了。

但不能怪我啊,誰讓我們上的是子弟學校,小學啊,初中啊,高中啊,幾乎都是原班人馬。

聚一聚吧,聚一聚吧,我想死你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