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莫理循的眼裏,袁世凱仍然是一位“偉大的改革家”,他在這場官製改革中雖然吃了敗仗,但實力猶存。因為他雖然交出了4個鎮的軍隊,但這些軍隊都是袁世凱親手帶出來的,各鎮的將領對他仍然是“忠心不二”。至於袁世凱上交的鐵路、電報、輪船等近代化企業,都歸新設的郵傳部管理,而郵傳部尚書張百熙是老袁的親家,左侍郎朱寶奎、右侍郎唐紹儀也都是他的親信。所以,這些軍隊和事業仍然是在袁世凱的“遙控”之下。
中國有一句古語:“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麵對朝廷的疑忌,狡猾的袁世凱以退為進,采用“李代桃僵”的策略,表麵上放棄“桃”——4個鎮的軍權和8項兼差,以爭取主動,但仍保留“李”——對這些軍隊和企業進行暗中控製,從而保存了自己的實力。
四、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指的是預防事件的爆發,或者是在爆發後尋求徹底解決,著重從幕後或側麵下手的一種手段,它是一個“治本”的辦法。
“釜底抽薪”是一種注重根本解決的策略。在現實生活中,你可以以靜製動,以柔克剛,即使雙方的力量對比非常懸殊。你也可以運用最厲害的計謀,來削弱對方的勢力,甚至消除對立勢力的生存根源,這也是“釜底抽薪”。
古往今來,不論是在戰嚐商嚐情場,還是在官場上,運用“釜底抽薪”的謀略來解圍取勝的案例,真可以說是數不勝數。在清末民初,袁世凱就以“活曹操”著稱,他做事時大刀闊斧,力戒不關痛癢。在與政敵較量時,袁世凱特別擅長運用“釜底抽薪”的計謀,注重從根本上入手,企圖將對手連根鏟除,不給對手留下任何“餘地”。
1.下毒手,“屠民”袁世凱
在20世紀初,清朝有3位權勢特別顯赫的地方總督:湖廣總督張之洞、兩廣總督岑春煊和直隸總督袁世凱,這3個人各有特征,張之洞花錢如流水,被人稱為“屠財”;岑春煊最喜歡彈劾官吏,被人稱為“屠官”;袁世凱下手最重,殺人不計其數,被人稱為“屠民”。在某種意義上說,“清末三屠”的說法可謂“入木三分”了。
自從1901年9月簽訂《辛醜和約》以後,中國人民又增加了將近10億兩白銀的“賠款”負擔,許多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隻好鋌而走險,起來造反。當時直隸又有許多教案,“各府、州、縣罰賠民間現款,共計四百餘萬兩之多。既遭浩劫,再罰此巨款,民何以堪?”因此,在直隸全省很快興起了“掃清滅洋”運動。
1901年11月,袁世凱署理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首先麵對的就是此起彼伏的人民起義。當時的形勢確實是很嚴峻,如果袁世凱不能很快將人民的反抗鬥爭鎮壓下去,那麼勢必會激怒列強和清政府,袁世凱的“烏紗帽”恐怕就難保了。經過一番苦苦思索,袁世凱終於想到了對策——“斬草除根”。
為了迅速穩定社會秩序,袁世凱采取了“剿撫兼施”的方針。其實,早在1901年夏,前任直隸總督李鴻章就曾頒布命令:在義和團運動期間,所有民教糾紛各案,一律予以完結,不得再行追究和尋仇報複。袁世凱上任後,也認為:在庚子年間,“案多且巨,株連太眾,一經查辦,恐已安者複為騷動,已結者複起波瀾。拳團之案固難結,而民教之案尤費周詳。當此聯軍(指八國聯軍)未退,邊境多事,必先清內訌,何必自行擾亂”,便重申這道命令,前案一律免究,以安定人心。
與此同時,他又派出大批官吏明察暗訪,將一些“凶悍素著”的義和團“緝獲懲辦”,結果抓到的義和團“數逾千百”。當時有不少義和團殘部“伏處天津,苟有舉發,俱儲營務處審決,大都處死”。對此,他的幕僚婁椒生有不同意見:“宜從寬典”。袁世凱卻說:“此輩如臭蟲,孳生不絕”;為了防止他們春風吹又生,“惟有芟夷淨盡,以遏亂萌”,“蓋犬亂世用重典’之義”。
對於人民的武裝反抗鬥爭,袁世凱更是毫不留情地堅決進行鎮壓,比如直隸廣宗縣的景廷賓起義就是被他派兵“絞殺”的。
景廷賓(1861—1902),直隸廣宗縣東召村人,武舉人出身。他是廣宗縣“聯莊會”的總團頭,平時愛交朋友,好打抱不平,在當地威信很高。1900年義和團運動興起,邢台、威縣、廣宗等縣人民響應,到處焚燒教堂,殺死洋人。義和團運動失敗後,法國傳教士向廣宗知縣要求賠償損失,議定賠款10000多兩,並指定各村按地畝攤捐。這時廣宗縣已經是連年荒歉,百姓都難以度日了。現在,聽說又要給洋人攤繳賠款,百姓便推舉景廷賓為首領,於1901年兩次聚眾抗議,憤怒地宣稱:“中國人不納‘洋差’!”
1902年3月景廷賓聚眾起義,號稱“龍團大元帥”,並旗幟鮮明地提出了“掃清滅洋”的口號,在中國近代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一時間,各地紛紛響應,橫跨河北、山東、河南等3個省的20多個縣,掀起了一場革命風暴,起義軍迅速發展到三四萬人。
景廷賓領導的起義,嚇壞了清政府,袁世凱也是大為驚慌。急忙調派段祺瑞、倪嗣衝、張騰蛟等率領武衛右軍先鋒隊、江南自強軍和練軍趕往鎮壓。3月3日清軍向東召村發起進攻,當地群眾手持長矛、大刀,奮勇抵抗,清兵死傷慘重。德、法、日等國也出動軍隊6000多人,從北京開往南宮一帶去“助剿”。5月,景廷賓兵敗被捕。7月,為了討好法國公使,袁世凱下令:將景廷賓押解到威縣魚堤村淩遲處死,並賠償法國教堂的損失,還為被中國人民打死的羅神甫立了一塊“紀念碑”。
當時有人曾上奏指控他,在鎮壓這次起義的過程中,袁世凱的部下殺人過多,各路統兵將領也“貪功生事,玩忽民瘼”,主張“嚴加參劾,俾照儆戒”。
對此袁世凱卻是置若罔聞,認為當前“以先弭內亂藉杜外侮為當務之急”,如果我們不能迅速平定景廷賓起義,“他人(指列強)執約以相詰責,狡啟者從而生心,藉端幹預”,“萬一輦轂之下稍有虛驚,臣身任封圻,何堪當此重咎?”也就是說,他害怕景廷賓的起義軍“滅洋”,會引起帝國主義列強的再次幹涉,使慈禧驚慌,那他就會擔當不起。此外,他還認為,當義和團剛剛興起的時候,非常弱小,“一健吏足以了之”,可是“地方將吏,稍加抑製,言事者輒交章論劾”,最後導致大局不可收拾,“殷鑒未遠,詎堪再誤?”所以,對於那些“貪功生事”的官員,袁世凱非但不懲罰,反而上奏朝廷:對在鎮壓景廷賓起義中立“功”的70多名文武官員給予嘉獎。
考慮到直隸人民的反抗鬥爭聲勢浩大,有其社會根源,所以袁世凱采用“釜底抽薪”的謀略,雙管齊下,一方麵宣布此前發生的“民教各案”一律完結,以緩和民眾與外國教會之間的矛盾,另一方麵他又殘酷鎮壓人民的武裝鬥爭,大肆屠殺起義軍,以防止他們“春風吹又生”。最後,袁世凱懷柔和鎮壓“兩手”並用,終於將直隸人民的反抗鬥爭鎮壓下去,因而深得慈禧太後的歡心,很快就命袁世凱“實授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
2.解散國民黨,讓《天壇憲章》“流產”
中國有一句古語:“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形容根本不可能成長的事物。為了阻止《天壇憲章》的生效,袁世凱就采用“兜底戰術”,將“薪”抽走——下令解散國民黨,致使國會和“憲法起草委員會”因不足法定人數而不能開會,使得《天壇憲章》這棵尚未長成的“小樹”枯死——夭折,從而“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為了製訂中華民國憲法,1913年7月初,根據《國會組織法》的規定,國會參、眾兩院各推選30名議員,組成“憲法起草委員會”,委員長是楊漪。在60名憲法起草委員中,國民黨的力量最強,有33人;進步黨18人;共和黨8人。7月15日,憲法起草委員會通過了《憲法起草委員會規則》規定:“非有委員2/3出席,不得開議”,“決議以委員總額半數之一致通過之”,“非國會議員禁止旁聽”等等。從第4次會議起,憲法起草委員會即在天壇祈年殿召開,勸忠於民國之心惟天可表”之意。所以他們製定的《憲法草案》被稱為《天壇憲章》。
“二次革命”失敗後,袁世凱的氣焰大長,又急於成為“正式大總統”,便讓進步黨議員提出先選總統、再製定憲法的主張。10月4日,《大總統選舉法》在國會經三讀通過並公布。10月6日,在軍警的刺刀下,國會“選舉”袁世凱為正式大總統。袁世凱既然如願以償,又“得隴望蜀”——想製定一部有利於自己的根本大法,開始粗暴地幹涉憲法的起草工作。
當時,憲法起草委員會屢經袁世凱的摧殘,有的起草委員被殺害,有的起草委員被迫離開北京,但是國民黨及其友黨民憲黨籍議員仍占多數。憲法起草委員會見大勢不妙,來不及討論地方製度,就於10月31日將《憲法草案》匆匆三讀通過,定名為《中華民國憲法草案》,提交國會“憲法會議”審議,這就是後人所稱的《天壇憲章》。
《天壇憲章》共11章、113條,是一部資產階級共和國的憲法。與《臨時約法》相比,《天壇憲章》中總統的職權有所擴大:一是有權命令國會停會,“大總統得停止眾議院或參議院之會議”;二是可以解散國會,“大總統經參議院列席議員2/3以上之同意,得解散眾議院”;三是可以任命更多的官員,《天壇憲章》隻是規定:國務總理的人選須經眾議院同意。
可是,袁世凱卻不滿足,仍然對《天壇憲章》非常惱火:
第一在國會閉會後,設立國會委員會作為常設機構,成員共40人,其職權如下:大總統為維持公安或防禦非常災患,須發布“教令”時,應經國會委員會之議決:大總統宣告戒嚴,如國會委員會認為沒有必要時,應立即解嚴等等。對於袁世凱來說,國會委員會無異於是自己“無時不在”的監督者,實在是礙手礙腳。
第二實行“責任內閣”製,內閣對於眾議院負責。《天壇憲章》明確規定:大總統發布命令及其他有關國務的文書“非經國務員之副署,不生效力”;兩院議員不得兼任文武官吏,“但國務員不在此限”。袁世凱對此堅決反對,說《憲章》這麼規定,“無非欲以議員專占國務院之職”。
第三確保共和國體。對於修改憲法,《天壇憲章》設置了很高的“門檻”:(1)隻有國會中1/4以上的議員連署才能提出憲法修正案;(2)憲法修正案非經參、眾兩院議員2/3以上同意不得成立;(3)憲法修正案成立後,由憲法會議(隻有兩院議員總數2/3以上出席,才能開議)審議並修正;(4)經出席議員3/4以上同意,憲法修正案才能議決;(5)共和國體不得修正。這樣一來,袁世凱要想複辟帝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第四實行審計製度。《天壇憲章》除列舉了審計內容外,還規定:審計院由參議院選舉產生之審計員組成;審計院長由審計員互眩袁世凱認為,這是侵犯了大總統任命官吏的特權。
眼見《天壇憲章》即將提交國會審議,袁世凱驚恐萬分,深恐國會一旦通過,自己就將受到《天壇憲章》這個“緊箍咒”的束縛。所以,袁世凱決定改變戰術,不再和國會議員們“繞圈子”,而是采勸釜底抽薪”的辦法,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
當然,在正式動手前袁世凱照例要“表演”一番,以顯示自己是得到了“民意”的支持。10月25日,袁世凱通電各省都督和民政長,反對《天壇憲章》:
“製定憲法,關係民國存亡,應如何審議精詳,力求完全;乃國民黨人破壞者多,始則記名政黨,為虎作倀,危害國家,顛覆政府,事實俱在,無可諱言。此次憲法起草委員會,該黨議員居其多數,聞所擬憲法草案,妨害國家者甚多。各該文武長官,同為國民一分子,且各負保衛治安之責,對於國家根本大法,利害與共,亦未便知而不言,務望逐條研究討論,於電到五日內迅速條陳電複,以憑采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