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袁世凱的人際關係2(1 / 3)

袁克桓進入開灤煤礦後,接替大哥袁克定擔任公司的常務董事。以前,公司內部事務(包括用人權等)都由擔任總經理的英國人說了算。袁克桓提議說,既然公司是兩家合營,那麼中英方都得有人負責。最後袁克桓的意見被采納,他的權力無形中增加了許多。

原來的啟新洋灰公司,負責管理企業的全是周學熙的舊屬親信,清一色安徽人的天下,袁氏家族的河南係難以與之抗衡。袁克桓進入公司不久,即著手改變這種狀況。他說通了八弟袁克軫(也就是周學熙的妹夫),一起聯手來扳倒周學熙這棵大樹。在1924年新春召開的一次董事會上,袁克軫站出來率先發難,當麵指責周學熙用人不當,把公司搞得一團糟。他臉紅脖子粗地說道:“對待你的姑爺如此偏袒,為何對老姑爺我就不照顧照顧?”周學熙梗得說不出話,河南幫的其他成員跟上助陣,會場亂成了一鍋粥。周學熙原來在啟新是八麵威風的,現在老姑爺給他難堪,他也不便多計較,從此以後,對啟新公司的事也不願多過問了。這正是袁克桓所要的結果。到了1927年,啟新公司改選董事會,袁克桓為首的河南係就占據了顯著位置。1933年,袁克桓坐上了公司總經理交椅,一坐就是13年。直到抗戰結束,風傳何應欽將派人以“資敵罪”沒收啟新公司,袁克桓為保全公司,迫於各方壓力,才不得不和啟新洋灰公司脫離了關係。

後來,袁克桓還在湖北創辦了華新水泥廠以及南京的江南水泥廠,都是建國前大名鼎鼎的大型企業。除了水泥廠外,他還辦過玻璃廠、紗廠。據袁克桓的兒子袁複回憶說:“他一輩子都沒叫過累。我父親每天早晨7點鍾準時起床,穿戴收拾好,8點準時到,工友還在打掃衛生呢!我父親沒有別的嗜好,他就是應酬應酬,打打麻將。舞嚐賭嚐馬嚐妓院從來不去。舞場為什麼不去呢?理由很簡單,有一次他辦完房子買賣,吃完飯,很早就回來了。我問他其他叔叔呢,他說去舞場了。我問他為什麼不去,他說:‘手底下的人都去玩,我往那兒一坐,人家還玩不玩?’我父親喜歡看曆史,也喜歡講曆史。一生從來沒有假期、星期天。我父親一生沒有私人房產,地無一畝。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搞實業中去了”。這一席話,將勤奮、自律、好學的袁克桓形象勾勒得準確而又生動。

袁克桓有二子五女,二子家宸(即袁複)、家衛,五女家英、家仙、家渠、家菽、家芯。1956年9月,袁克桓因心髒病發作在天津去世,時年58歲。當時的重工業部給袁克桓的家屬發來了唁電,並送了花圈,還贈了幾千元的撫恤金。

袁世凱的兒女親家中,剩下的這兩個舊官僚都是清末民初頗負盛名的大教育家。

張百熙(1847—1907),字埜秋,湖南長沙人,同治進士,授編修,曆任禮部、戶部、郵傳部尚書。戊戌新政中,張百熙任京師大學堂第一任管學大臣,應該說是很被提倡維新變革的光緒皇帝所賞識的。奇怪的是,戊戌政變之後,慈禧太後重掌大印,廢除了光緒的若幹維新舉措,惟獨保留下來的就足這所京師大學堂。由此也可以看出,慈禧對興辦教育也很重視,對張百熙這個人是信得過的。

讓張百熙當管學大臣,負責清廷的教育工作,算是選對了人。他不僅愛才惜才,而且能辨才識才。有一個年輕人,向來為張百熙所看重。張的寵妾生了病,這個年輕人在家設香案祈禱,事後又來張百熙家裏大獻殷勤,把這件事說得滿城皆知。張百熙搖頭歎息:此人雖說有幾分才,德性操守卻太糟糕。此後,遂漸漸疏遠了這個學生。易宗夔在《新世說》中專門記載了這件事,稱其“愛才如命,不喜善諂者”。

張百熙管大學堂,第一個問題是聘請總教習。他看中的是桐城派大家吳汝倫,遂放下架子上門懇請。吳汝倫拈著胡須說:人老了,這個事恐怕不能答應。哪怕張百熙死乞白賴,吳者頭也不肯鬆口。弄急了,張百熙雙膝跪地,不肯起來,吳汝倫隻好答應了。但是有個條件,先到日本考察後再上任。結果,吳老頭拖著老邁的身子去了一趟日本,回國後就病倒在榻一命嗚呼了,張百熙的一跪也算是白費了。不過他“愛才如命”的名聲,從此更是遠播四海。

張百熙的女兒嫁給了袁家三公子克良。

袁世凱在世時,曾經罵這個老三是“土匪”,心底認定他成不了什麼大器。和袁家其他兒女比較起來,老三袁克良似乎真是個“莽大”。曾經在大哥袁克定手下跑過腿,幹點偵緝隊之類的活,抓個人綁個票,派他去最為合適。最典型的一個事例是怒砸三希堂法貼碑。袁世凱去世後,黎元洪繼任大總統,派副官唐中寅清點物品。有一天,唐中寅正在巡邏,忽然發現一隊小工抬著幾塊石碑往外走。唐副官上前追問,此時袁克良不請自到,大模大樣地叫小工繼續搬運,唐副官自然要阻攔。脾氣火爆的袁三公子搬起一塊石碑,狠狠朝地上一砸,石碑頓時碎成了幾塊,袁克良仍不解氣,又朝地上狠狠砸了幾塊,方才罷休,揮了揮手,帶著一幹人馬揚長而去。隻是可惜了那些三希堂法帖石碑,價值連城的寶物“玉碎”了。

袁克良一家住在北京八麵槽錫拉胡同——這是他父親袁世凱留下的一筆遺產。娶了張家小姐過了幾年,他又娶了個小妾,是個唱戲的,叫孫宜卿。再過了兩年,袁克良忽然瘋了,不是那種滿街撒潑發癲的“武瘋子”,而是挺文靜地躺在床上,默默看著漆黑的屋頂度日。袁克良一家後來搬到了天津大營門,他有二子三女,二子是家增、家霖。三女是家潛、家佶、家芷。

陸寶忠(1850—1908),字伯葵,江蘇太倉人,光緒進士,官至禮部尚書。他擔任湖南學政時,闈場考風狼藉,有童生公然買通監考官幫忙作弊。陸寶忠留心訪查,懲辦數起,弊情有所減輕。有一年,陸寶忠到湖南衡陽監考,有個童生進考場大概是沒聽招呼,被當地縣官狠狠訓斥,童生頂撞了幾句,又挨了縣官的一頓板子。這事把當地老百姓惹毛了,圍攻了縣衙門,搗毀了簽押房,還揚言要放火燒房子,縣官嚇得不敢出麵。事情平息之後,縣官感到自己受了辱,提出要對那個童生處以極刑。陸寶忠經過一番調查後,認為這是個冤案,童生其實並無大錯,錯的反倒是縣官。經陸寶忠保全,結果未戮一人,陸寶忠在衡陽當地獲得了極高的評價。“愛才如命”四個字,送給陸寶忠也是很貼切的。

陸寶忠晚年有吸食鴉片的嗜好,朝廷下令嚴飭戒斷,他立即執行。光緒三十四年(1908)正月,他向朝廷報告戒掉了鴉片,結果到了四月就死掉了。

袁世凱的五女兒季禎嫁到陸家兩年不到,就病故了。第十三女經禎續嫁陸家,成了填房夫人。說到袁家先後嫁到陸家的這兩個女兒,兩家還有一段恩怨。五女季禎出嫁前,身體就很虛弱,對父親做主的婚事也不滿意。嫁到陸家後不久,就與夫君鬧別扭,鬱鬱寡歡,病倒在床上又不肯吃藥,結果年紀輕輕命喪黃泉。季禎去世後,陸家對袁家耿耿於懷,認為把這個身體不好又不大情願的女兒許配到陸家,是搞“假冒偽劣”。袁世凱為了表明心跡,又把十三女經禎許配給了陸家。袁經禎嫁到陸家後,夫妻倆感情不錯。

在袁世凱的一生中,有個人的命運始終和他綁在一起,這個人就是徐世昌。

徐世昌徐世昌(1855—1939),字卜五,號菊人,河南汲縣人。此公的一大特點是耐得住寂寞。考中進士後,徐世昌在翰林院任編修,這是個不起眼的七品官,俸銀甚少,生活清苦,遠不如外放當個知府之類的州官來得實在。也有同僚暗中教他招數:為官之道要舍得投資,拿點銀子去疏通上司,弄個辦學差、試官的肥差,去外省撈它一把,回報大大高於投資。徐世昌搖了搖頭,依然慢條斯理踱著八字步去翰林院。他心裏清楚,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機會總是為那些有準備的人提供的。

板凳坐得十年冷,到了第十年,機會終於來叩門了。袁世凱在小站辦新建陸軍,請他這個老搭檔出任車務營務總辦,相當於總參謀長兼秘書長,實際上是袁的內當家。徐世昌欣然赴任,總攬內務文案並參與機密,成為袁老四的核心智囊。

辛亥革命初起,徐世昌在京城聯合奕劻、那桐等一幫滿清權貴積極運動,請出了洹上村的“隱士”袁世凱出山,立下大功。哪知袁老四登上大總統寶座後,徐世昌卻激流勇退,跑到青島暫避風頭。這個清朝遺民心頭有難言之隱:半生受清廷厚恩,卻幫袁老四挖了大清的牆腳,如果再去做民國的官,臉麵上也太掛不住了。先找個世外桃源,休養生息,過渡一下,方才顯得不著痕跡。徐世昌當官當得實在精,怪不得他得了個綽號叫“水晶狐狸”。

徐世昌在青島當寓公,原本就是做做樣子,經不住袁老四一請兩請又三請,徐世昌終於動身了。據說啟程赴京前,其弟徐世光對他有一番肺腑之言:“大哥你竟忘了皇恩浩蕩?議和之際,你曲從袁謀,已為人所議。今再為袁效力,將有何麵目見先帝於地下?”徐世昌歎了一口氣,小弟畢竟年輕,中國官場的政治他還不懂,自古以來都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英雄要有用武之地,還非得掌權不可。民國四年(1915)五月,徐世昌正式出山,任北洋政府國務卿,時人呼之“徐相國”。

袁世凱稱帝,連徐世昌這位老朋友也不買賬,袁、徐攜手共進的局麵難再。徐世昌曾在日記中大發感慨:“人各有誌,誌在仙佛之鄉者多,則國弱;誌在聖賢之人多,則國治;誌在帝王之人多,則國亂”。字裏行間,流露出對袁老四搞洪憲帝製的不滿。

民國七年(1918),64歲的徐世昌被新國會選舉為第五任中華民國大總統,他向全國通電,表示辭讓不就,眾人挽留,遂決定任職。徐世昌當總統,隻是塊金字招牌,一切實權都在段祺瑞的“安福係”手上。他也樂得清閑自在,充分享受傀儡總統的好處與實惠。徐世昌內心一直有濃鬱的“大清情結”,即使當了民國的大總統,仍然念念不忘清朝的官銜。和他同為清末太傅的世續死後,皇室追贈“太師”。周馥死時,小朝廷也破格追贈他“太師”。徐大總統羨慕不已,央人向清皇室青示,希望生前能得到“太帥”的封號。梁鼎芬、陳寶琛等晚清忠臣聽了,對他這種熊掌和魚都想兼得的做法大為鄙夷:“既為清室臣,又為民國職,怎麼可以?”

徐世昌一生在政壇上混得熱鬧,家庭生活卻有點冷清,娶了六個老婆,奇怪的是沒生下一個兒子。隻有二姨太石孺人生了兩個女兒:長女徐緒明,次女徐緒根。袁世凱在世時,袁、徐兩家曾有婚約,袁家十子克堅娶徐家次女緒根。按說這也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婚姻,袁、徐大半生的政治聯盟,需要兒女用婚姻再加一個砝碼。可是老徐不知從哪裏聽來了一個消息,說十公子袁克堅品行不端,在美國哈佛大學留學攻讀政治經濟學期間不好好讀書,追求哈佛大學校長的女兒。據說還翻過美國閨女的院牆,被校長逮了個正著,給予他開除學籍的處分。這事傳來傳去,傳到徐世昌耳朵裏,已經是一樁嚴重失實的“桃色”事件。

袁克堅聽說徐世昌要退婚,去找未來的老嶽父說理,誰知老徐根本不見這個女婿,讓仆人將他攔在門外。好不容易見了麵,徐世昌歎口氣佯裝為難:“如今時代變了,這事我也做不了主,女兒追求自由戀愛,她要嫁給中央銀行的許大純”。袁克堅去問徐緒根,徐小姐低著頭默默流淚,什麼話也不肯說。

經曆了退婚風波,袁克堅的情緒十分低落,對父親在官場裏的那些人際關係也看淡了。當時有不少同情袁家的北洋舊屬,大罵徐世昌是不搽粉的活曹操,這讓袁克堅感到了一絲溫暖。後又有熱心人給袁克堅介紹對象,女方是陸建章的女兒——仍然沒有脫離北洋係的範圍。

張謇(1853—1926),字季直,號嗇庵,江蘇通州人。1894年中狀元,授翰林院修撰。1911年任江蘇議會臨時議會長。1912年南京政府成立,任實業總長。同年民國政府遷北京,任農商總長兼全國水利總長。因目睹列強入侵,國事日非,毅然棄官,走上實業救國之路。

張謇與袁世凱初識於1881年。這年4月,23歲的袁世凱到山東登州淮軍吳長慶軍中求職謀事。袁世凱的嗣父與吳長慶是結拜弟兄,吳長慶念及世誼,安排袁世凱在營中任事。其時,張謇28歲,在吳長慶軍中已有5年,善於出謀劃策,深得吳長慶的信任。為讓袁世凱長見識增才幹,吳長慶令袁世凱對張謇行弟子之禮,請張謇帶導袁世凱讀書寫文章,張、袁兩人遂有了師生之誼。據史料記載:

其時張謇在長慶軍中參予軍事,並為長慶次子保初業師。長慶因令袁世凱拜張謇為師。張謇課袁世凱以八股,袁文字蕪雜,殊無足觀。

初時,袁世凱不為吳長慶看重,鬱鬱不得誌。有一次張、袁二人促膝長談,袁世凱豪氣幹雲,表達了立誌報國之意,張謇頗為讚賞,事後屢向吳長慶推薦袁世凱。袁世凱善於鑽營,時常 表現出憂國之情,並“作激昂慷慨之談”,很快博得吳長慶的好感,遂改變看法,視他為“有造之士”。1882年,清廷為鎮壓朝鮮東學黨叛亂,派吳長慶駐軍朝鮮。張謇與袁世凱同心戮力,大顯身手,成為吳長慶的文武兩大幕僚,參與慶軍諸多機要和軍事行動。

但吳長慶在淮係內標新立異,不為李鴻章所喜。李鴻章為打壓吳長慶的勢頭,拆慶軍為二,分正營三營和副營三營。1884年,吳長慶率正營奉調回國。袁世凱見吳長慶日漸失勢,及時棄吳投李,並獲得李鴻章的賞識。據《張謇年譜》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