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極反生悲。
莫函的官印剛拿到手上沒幾天,這天與地就輪轉了過來,讓人措手不及。莫函以貪斂民財、瀆職賣官的罪名被押解進京,不但一切功績禁毀,可能還要麵對更重的刑罰。
聽到這個消息後,莫蓉是呆愣的,因為沒想到事情會陡然發生這麼大的轉折,也就是沒幾天的事,他告訴她,要升她哥哥的職,要重用他們莫家,要讓他的哥哥掌修這魏國第一大道……
可一個月還沒過,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娘娘——”龐朵氣喘籲籲地繞進宮牆之間的小巷道,今天是莫函押解進京的日子,自然是要先提到朝會上一趟,她在這裏是等著想見兄長一麵,“國舅爺已經出了前殿,馬上就會路過這裏。”
由於後妃不可輕易踏出後宮門,所以她與龐朵都是一身內侍太監的打扮,便於出入。
在兩名大殿武士的押解下,莫函路過了她的身側,兄妹倆僅隻對視了一眼,莫函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退回去,可她沒有。
不過沒走幾尺遠,兩個武士卻停了下來,並退出了丈外,很明顯是留給他們兄妹說話的空間。
看得出,他的身上是帶著傷的,沒有勢力的犯官嘛,早先戳了誰的痛處,自然是要被落井下石的,當然,臉上依舊幹淨的很,沒有絲毫傷口——因為要麵君,“事情很嚴重嗎?”
“這些事,你不要管。”
“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如果不是她在宮裏的晉升,莫家根本不會被任何人關注、利用。
“好好顧著自己就行了。”就這麼一個親妹妹,打小就送進了這深宮大院裏,吃了多少苦,還要吃多少苦,莫家是沒辦法插手她的事,隻希望她過得安穩就行。
望著兄長離去,說不出心裏什麼滋味。
還記得她剛進宮那會兒見過的一個可憐女人,那女人也曾是先皇百般寵幸的後妃,有過榮耀無比的過往,最終卻不得瘋癲地在浣衣局裏冰冷的死去,這就是帝王家,可以給你萬般的榮耀,也可以讓你覆滅成炭,化成灰,就在那彈指一揮間。
黃昏來臨,宮牆裏一如既往的安靜,各宮門前都掛上了大紅燈籠,等著她們的男人挑選誰才是今晚的幸運者。
她不想這麼做,因為今天實在沒力氣再繼續裝下去。
崇華苑的門前很冷清,宮門也緊閉著,這是她第一次試圖去反抗現實,在她還對任何事都無能為力的時候,僅憑著自己的喜怒做事,不計後果的。
李琛從亥時便過來點了名,但是她不去,理由?沒有什麼理由,月信的日子女官知道,是否生病太醫院曉得,還有什麼理由好說?既然沒有,那就什麼也別說。對他也是一種解脫不是嗎?既然戲已經演完了,那麼自此開始,他大可不必為她這個貌不驚人的小妾多費心思,多少如水的美人等著他。
“娘娘……”龐朵也是第一次見識她的執拗,這種時候,一般人都會想方設法見到皇上,去向皇上求情,而她們這位卻是宮駕在外麵侯著都不上,這不是成心跟皇上對著來嘛!能有什麼好處!
“你出去吧,我睡了。”放下紗帳,裹著被子倚在牆上,剛進宮的那幾年,她也是這麼過來的,獨自倚牆,看著滿室的昏暗,沒有指望的日子比孤獨更可怕,因為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
她已經很久沒想過家了,因為想了也是白想,不如幹脆忘掉,但是今晚卻怎麼也強迫不了自己不去想……
子時,崇華苑的宮門大開,因為皇上來了。
尉遲南跨進殿內時,地上跪了一地迎接的人,包括她。
李琛用眼色把眾人支了個幹淨,隻留下他們。
“生氣了?”看著她,一身月白的宮裝——很好,穿得很快,看來是知道他會來。
“臣妾不敢,隻是臣妾思量,也該到時候了。”該到她下堂了。
她的話讓他微蹙眉頭,“到什麼時候了?”
“臣妾無才無德,更沒能為皇上多添子嗣,不該受如此的寵愛。”
“所以你就抗旨?”
靜默,“臣妾十四歲入宮,入宮來學得第一件事就是怎麼讓陛下高興,但臣妾沒有做到,那就不該繼續邀寵。”
很明顯是為了哥哥被下獄的事,這件事確實委屈了他們莫家,尤其莫函,但他現下隻能這麼做,隻是他沒想到她會突然有這麼倔強的脾氣,往日裏總是柔柔順順的,突然來一下,確實挺驚人的。
“你哥哥的事是朝廷的事,不要把它牽扯到後宮來。”雙手合握住她的腰身,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又是誰先把朝廷的事牽扯到後宮來的?如果不牽扯到後宮,又怎麼會有她莫名其妙地被召幸?“臣妾身體不適,陛下另擇他宮吧。”躲過他的手,既然已經反抗了,那就到底好了,讓她以現下的狀態與他承歡,那根本是強人所難。
尉遲南看了一眼自己被躲開的手,“朕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