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
昔屈原放逐,而《離騷》之辭興。自今及古,文雅之士,莫不以其情而玩其辭,而表意焉。遂廁作者之末,而述《九湣》。
歸途賦序
謝靈運
昔文章之士,多作行旅賦,或欣在觀國,或怵在斥徙,或述職邦邑,或羈役戎陣。事由於外,興不自已。雖高才可推,求懷未愜。今量分告退,反身草澤,經途履運,用感其心。
七謨序
傅玄
昔枚乘作《七發》,而屬文之士若傅毅、劉廣、崔駰、李尤、桓麟、崔琦、劉梁、桓彬之徒,承其流而作之者紛焉。《七激》、《七依》、《七說》、《七觸》、《七舉》、《七誤》之篇,於通儒大才馬季長、張平子亦引其源而廣之。馬作《七廣》,張造《七辨》,或以恢大道而導幽滯,或以黜魂奈而托調詠,揚輝播烈,垂於後世者凡十有餘篇。自大魏英賢迭作,有陳王《七啟》、王氏《七釋》、楊氏《七訓》、劉氏《七華》、從父侍中《七誨》,並陵前而邈後,揚清風於儒林,亦數篇焉。世之賢明多稱《七激》工,餘以為未盡善也。《七辨》似也,非張氏至思,比之《七激》,未為劣也。《七釋》金曰妙焉,吾無間矣。若《七依》之卓轢一致,《七辨》之纏綿精巧,《七啟》之奔逸壯麗,《七釋》之精密閑理,亦近代之所希也。
由上可見,唐前辭賦類型化特征與創作主體對前代同類題材的認同追擬密切相關。這些序言,同時成為唐前辭賦批評的重要資源,並反映在文體批評當中。如劉勰《文心雕龍》中《辨騷》、《詮賦》與《雜文》,就涉及對擬騷、小賦、大賦、七體、對問、連珠的類型化特征的說明。劉勰《文心雕龍》論述各種文體共二十篇,有的一篇探討一體,如《詮賦》,有的探討多體,如《雜文》。作為對唐前各體創作的理論概括,劉勰本著“原始以表末,釋名以章義,選文以定篇,敷理以舉統”(《序誌》)的精神,就是從作品中提煉出同一文體的原始流變,並進而概括其相應的文體特征。其《序誌》並雲“及其品列成文,有同乎舊談者,非雷同也,勢自不可異也。有異乎前論者,非苟異也,理自不可同也”,劉勰所雲與前人觀點的異同,同樣表現在文體論上。如曹丕、陸機、摯虞、皇甫謐與傅玄等人,就涉及各體文體特征的探討,隻不過劉勰更加係統化與理論化。就文體的類型化特征而言,劉勰的“原始以表末”的批評理念,也是在前人基礎上的進一步提升。六朝文體批評,尤其是劉勰的文體論,第一次集中而係統地探討了各種文體創作的特征。由此可見,唐前賦體創作的類型化特征不僅充分表現在作品創作中,同時已被當時的文學批評所論及,在創作與批評上都是一個十分引人注目的現象。
綜上所說,唐前騷賦二體的類型化特征集中體現在題材主題、句式結構、語體風格等方麵的因襲與雷同之上,為我們從類型的角度體認騷賦二體各自的支配性文體特征以及二體之下的類型劃分提供了作品及理論依據。
(一)唐前騷賦類型化的曆時呈現與騷、賦二體支配性文體特征
唐前騷賦二體類型化特征首先體現在題材與主題的相似之上。如唐前擬騷創作,是指標題上或者是作品中流露出的以屈原及以屈原為代表的騷體作品作為追擬對象的騷體創作。“紀遊”,取其紀行遊覽之義。唐前文人多創作紀遊類騷體,這與文人士大夫自身的政治命運、社會的動蕩密切相關。唐前騷體“顯誌”係列的創作,是指直接抒發創作主體自我情誌的作品,與賦體的“體物寫誌”之“誌”作為道德與政教的目的創作不同,主要體現了懷才不遇的情感。再如賦體創作,小賦以詠物為主的題材和觀物賦德或娛樂主題,大賦創作歸於諷諫或頌德的主旨;七體所表現的創作主體的諷世主題,對問體表現創作主體政治邊緣化之後的精神自守或自嘲以及連珠體展現的創作主體理想的君臣關係以及政治理念等,都從不同角度展現了傳統士大夫文人處於政治中心或邊緣化之後,創作主體對政治的希冀與感受。無論是騷體還是賦體,其中類型化創作表現出來的情感雖不是千篇一律,但主題相對集中而鮮明,從而構成唐前辭賦類型化一個引人注目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