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唐前騷體新變與騷賦互滲(7)(2 / 3)

“悼亡”因潘嶽悼亡詩賦在文學史上的影響,一般均以“悼亡”代指悼念亡妻。本書所指的“悼亡”,範圍不止於此,主要是指夫妻雙方,因一方逝去而致使另一方產生哀悼傷痛之情。因而,從男性角度表達的“悼亡”固為我們考察的主要作品,同時從女性的角度表達的夫亡給自己帶來的生命哀痛,諸如“寡婦”題材,也列入此類。

1.唐前悼亡一自悼題材創作的情感主題

唐前“悼亡”騷體創作,從男性創作主體來看,大致有帝王與一般士大夫兩類。“悼亡”之名雖始於潘嶽,但開此風者實始於漢武帝。李夫人早逝,帶著她的哀怨與美麗,離開了多情而又多變的漢武帝。李夫人臨終不願以憔悴之容見武帝,雖是出自對其家人最後的嗬護,但同時也給漢武帝留下了無盡的思念。《漢書·外戚傳》載:上思念李夫人不已,方士齊人少翁言能致其神。乃夜張燈燭,設帷帳,陳酒肉,而令上居他帳,遙望見好女如李夫人之貌,還幄坐而步。又不得就視,上愈益相思悲感,為作詩曰:“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令樂府諸音家弦歌之。上又自為作賦,以傷悼夫人。

篇中一方麵表現了對李夫人“方時隆盛,年夭傷兮”的哀婉,另一方麵又表達了漢武帝“嗚呼哀哉,想魂靈兮”的極度思念。如果我們可以將漢武帝與李夫人視作特殊的“夫妻”的話,那麼,此篇《悼李夫人賦》,應是首篇“悼亡”之作,開啟了唐前“悼亡”題材的騷體創作。宋孝武帝《傷宣貴妃擬漢武帝李夫人賦序》雲朕以亡事棄日,閱覽前王詞苑,見《李夫人賦》,淒其有懷,亦以嗟詠久之,因感而會焉。”宣貴妃,即殷淑儀,深得宋孝武帝劉駿的寵愛。《南史·後妃列傳》載:殷淑儀,南郡王義宣女也。麗色巧笑。義宣敗後,帝密取之,寵冠後宮。假姓殷氏,左右宣泄者多死,故當時莫知所出。及薨,帝常思見之,遂為通替棺,欲見輒引替睹屍,如此積日,形色不異。追贈貴妃,諡曰宣。及葬,給輥椋車、虎賁、班劍。鑾輅九旒、黃屋左纛、前後部羽葆、鼓吹,上自於南掖門臨,過喪車,悲不自勝,左右莫不掩泣。上痛愛不已,精神罔罔,頗廢政事。每寢,先於靈床酌奠酒飲之,既而慟哭不能自反。又諷有司奏曰:“據《春秋》,仲子非魯惠公元嫡,尚得考別宮。今貴妃蓋天秩之崇班,理應創新。”乃立別廟於都下。

時有巫者能見鬼,說帝言貴妃可致。帝大喜,令召之。有少頃,果於帷中見形如平生。帝欲與之言,默然不對。將執手,奄然便歇,帝尤哽恨,於是擬《李夫人賦》以寄意焉。謝莊作哀策文奏之,帝臥覽讀,起坐流涕曰:“不謂當今複有此才。”都下傳寫,紙墨為之貴。

由此可見,不論是生前還是死後,宋孝武帝對殷淑儀的愛戀,並不亞於漢武帝劉徹對李夫人的寵愛。因而,此篇雖名曰擬作,但也是產生情感共鳴後的追擬,全篇哀悼深婉有過於《悼李夫人》者。

潘嶽以善抒哀情、善寫哀誄之文著稱。潘嶽與其妻伉儷情篤。妻子逝世後,潘嶽第一次以“悼亡”名篇,哀悼亡妻。除詩歌外,留存的《悼亡賦》及《哀永逝文》為騷體創作。潘嶽悼亡作品之所以在文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並以其“悼亡”作為悼念亡妻的代名詞,主要是因潘嶽在作品中表現了對亡妻的哀悼,真切地展現了一般士大夫的情感。此後,徐廣《悼亡賦》、鮑照《傷逝賦》、蕭子範《傷往賦》、沈約《傷美人賦》等都屬潘嶽悼亡之作的延續。徐廣《悼亡賦》殘,僅存四句。鮑照《傷逝賦》,篇中言“共甘苦其幾人?曾無得而偕老”,或亦為悼念亡妻之作。蕭子範《傷往賦》傷悼對象,似是侍妾。沈約《傷美人賦》中以“佳人”稱追悼對象,身份不明,從其表現的情感來看,其追悼之情,並不亞於潘嶽對妻子的追念。

如果從女性角度來看,對丈夫去世的哀悼,突出地表現在建安時期以“寡婦”名篇的騷體同題創作中。曹丕《寡婦賦序》曰:陳留阮元瑜早亡,每感存其遺孤,未嚐不愴然傷心,故作斯賦,以敘其妻子悲苦之情,命王粲並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