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紙牡丹(2)(2 / 3)

與他再次麵對屏幕打字時,我看到的依然是他嬉笑的嘴臉。我並未因此興味索然,我看過他頑劣的語言文字,我亦自以為懂得那些文字後麵的真正情緒,猶如衝刷掉銅鏽後的鎖,閃耀著沉重暗啞的光芒,引誘著我去尋找一把鑰匙,力圖開啟那扇緊閉的門。

在我進入越時的論壇幾個月後,他已經很少和別的女孩聊天,隻有我還獨享著與他的對話。進入秋天後的一個夜晚,我們各自寫著自己的文字,並沒有說話,一直到半夜以後,他灰色小狗的頭像亮了。他打過來一句唐突的話:露西,做我一輩子的情人吧?

心髒頓時顫沭,打開窗戶看樓下的綠地,牡丹花早已剩下枯枝敗葉。

為什麼?我需要理由!

我想起他的一篇小說,有著明亮的眼睛的女孩,在上海的某一所大學林蔭路上決然回頭,消失了她的背影。

他無言以對。

我想我是一個有著強烈占有欲的人。小時候,有一次睡午覺醒來,費羽的奶奶給我們分點心。奶奶買了兩塊蛋糕,一塊是栗子蛋糕,另一塊是裱花奶油蛋糕。費羽喜歡那塊鑲嵌著栗子的黃色蛋糕,我並不喜歡栗子,可他要,我便放棄了另一塊,我和費羽一起爭搶那塊我並不喜歡的蛋糕。栗子蛋糕最終落入了我手中,但我隻咬了一口,剩下的被我悄悄藏在手帕裏,乘奶奶不注意,我把栗子蛋糕丟進了垃圾桶。

那是小時候的事情,直至長大,我卻在費羽的擁抱和親吻中退卻了。然而,越時卻讓我再次演繹了童年栗子蛋糕的故事。我常常逼迫自己去把那些不該屬於我的東西爭取而來,事實上,在我擁有的時候,我卻總是輕易地丟棄。

文學論壇裏女孩們在越時版主麵前騷首弄姿竭力爭寵,我默無聲息地抵抗著,一如抵抗自己一貫的占有欲。我不想人雲亦雲,可我還是在越時的每一篇文章後麵加上我的評注,沒有人能象我這樣寫下對他的文字的理解,這點我深信不疑。

於是我發現,越時差不多已投入了我的羅網。

那時候,我便決定,有一天,我要去北方看看他。

當我在打下這些字的時候,我一直試圖整理我與越時的情感起因。我發現我的思路紛亂無序。我常常陷入失憶狀態,我無法回憶起一段他在屏幕上寫下的讓我潸然欲淚的文字,我因此而痛楚不已。我一邊打字一邊回憶,停頓的時間超過手指舞動的累計。

有些人隻適合做你聊天的夥伴,那麼你就不要去問他借錢;有些人隻適合做你生意的搭檔,那麼你就要把自己的身體和心靈完全割裂;有些人,可以用來思念,卻永遠沒有相見的必要,那時候,你需要控製自己,一種極強的忍耐力,維持內心世界燦爛鮮花的長久開放。當伸手可及的一天到來時,也許就是鮮花開始凋零的時候。

我還清晰地記得初識越時時他打給我的一句海子的詩“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那的確是一個接近五月的暮春季節,花已經開到了嬌烈的程度,越時複製和轉載了某種敏銳的觸覺,詩人的觸覺,銳利而混沌,浪漫而憂傷。

那段日子,我常常想起去多侖多已有兩年的費羽,他每天給我發電子郵件,我卻回複疏懶。但他那雙懵懂閃亮的眼睛,還有一頭烏黑如絲緞的頭發,常常在我的夢境中出現。

五又見小羽毛

那個冬天,去看望越時的計劃並未達成。我還需要攢更多的錢,或者,我是需要攢更多的理由。某一種憂慮或者恐懼,正阻止著我的腳步。

費羽在多侖多過完聖誕節又回來過年,這是他去加拿大後第一次回國。他給我打電話說要來看我。幾年過去了,我依然住在我破舊的小屋裏,我無法想象費羽現在是什麼樣子。我們隻是在電子郵件裏互通各自的情況。他在加拿大呆了那麼久,現在他回來了,他一定長得更大了,那個鼻翼上有著紅色青春豆的男孩也許已不複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