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心底如千軍萬馬奔踏而過,慌亂得不知所措。一雙手溫柔覆住了她的手背,夏夢抬頭,望進一雙清澈如水的瞳,帶著一絲了解和憐憫。她的情緒輕易的就被撫慰。
“相信自己,如同相信他。即使殊途,卻也能同歸。”姚佳掰正夏夢的肩,細聲細語卻不容置疑的說,“沒有人比你做得更好,沒有人。”字字鏗鏘堅定。
夏夢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才鄭重點了點頭。
冷風倒灌,天光未散。幾隻白鳥掠過天空盤桓幾圈,最後落入山野密林中再不見蹤跡。綠蔭參天,溪咽細泉。遠遠的幾團黑壓壓的人影漸行漸近。十幾個孩童手牽手來上課,看見夏夢和姚佳十分歡喜,很遠就就脆生生喊:“夏老師,姚老師好。”
夏夢半蹲著,笑容清澈安然——她突然有些理解陸溋生的固執了,這種被人全心全意需要和信賴的感覺讓人從心底油然而生一種莫大的滿足。
她抱起一行人中最小的一個孩子,約摸六七歲的模樣,眼神烏黑又透亮。她勾勾他的小鼻子,替他擦掉嘴邊的麵包屑,“小搗蛋,是不是又偷吃什麼好東西了?”
小男孩笑的靦腆,臉頰紅撲撲的:“夏老師,你今天打算教我們什麼歌啊?”
夏夢假裝思考了一下:“老師教你們一首名字叫“雪絨花”的曲子好不好?”
“好。”所有的孩子都異口同聲答道,聲音在山澗間回響,蕩出一波波動人的旋律。
“好啦,孩子們。”姚佳彎下腰微笑說,“我們先去學校,然後讓夏老師教你們。”她一聲令下,“出發!”
孩子們哄哄鬧鬧向山上跑去,和煦的光斜斜擦過一個個稚嫩的臉龐。
夏夢和姚佳在後麵並肩的走。夏夢問:“姚師姐,當年……阿生走了後,你還碰到什麼人來過麼?或者,有什麼事發生?”
姚佳微凝著眉。回憶片刻,才肯定搖了搖頭,見她眼底閃過一抹失望,問道:“怎麼了?”
夏夢垂下眼,抿緊唇角,暖光投灑在她狹長的眼睫上,聲音幽幽:“沒什麼,或許我想錯了。”
姚佳隻當她不願多說,也不多問:“走吧,該去給那些小家夥上課了。”
夏夢頰邊梨渦若隱若現,點了點頭。
這是夏夢第二次站在講台上了,比起幾年前局促不安的自己實在好太多,但仍沒有什麼很豐富的實戰經驗。學生們坐得筆直,稚氣的瞳眸裏全是對知識的渴求和虔誠。她教他們唱歌,男女分組,比賽哪組的聲音更加洪亮。每每到這個時候,學生們都扯著嗓子喊,互不相讓。末了,夏夢很鄭重告訴他們,要珍惜每一次學習機會。在這個世界上,隻有知識能改變命運。唯有努力學習才能讓自己走出大山,讓家人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一世喜樂安康。半大的孩子們並完全懂得這段話的意義,一個個卻都默默記在心底。
一天的課堂結束後已是暮色四合,夥房的食糧並不多,姚佳下廚做了幾碗清淡的掛麵,再加一小棵白菜,聊以果腹。吃過飯後夏夢一個人坐在操場上的一棵歪脖子樹下出神,郊外的星空,深邃如他的眸。
那是陸溋生離開的第四個月。夏夢坐在寬大的報告廳裏,聽著幾個支教回來的師哥師姐演講,他們一個個神采飛揚敘述著過去四個月裏的艱辛與收獲,好像想把心底澎湃難表的激動傳輸給即將成為大四實習生的他們。夏夢卻隻覺得冷,一股涼氣從四麵八方鑽進她的身體——台上沒有她朝思暮想的少年。其實接站那天就該明了,卻仍是不肯死心。
散了會,夏夢隨著人流往外走。剛到門口就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側頭,是許久不見的宋臻南。她微笑打招呼:“好久不見了,宋學姐。”
宋臻南親昵的戳戳她鼻尖,攬著她邊往外走邊閑話:“你實習單位找到了麼?”
“手裏有幾個單位的offer,但是還沒確定好。”笑意始終深深的窩在夏夢嘴角,“你呢?我聽說某人愛情事業兩豐收。”
宋臻南歎了一口氣,還是言語間沒有多大的愁緒,仿若也樂在其中。“我跟醫大二院簽了五年的合同。說好聽事高級護工,其實不過打雜的奴婢。真是見夠了有錢人的嘴臉,那幫高幹子弟仗著家裏,以權謀私,仗勢欺人。”
“我看你是與人奮鬥,其樂無窮。”
宋臻南說得理所當然:“生活這樣無趣,自然需要別樣的調劑。”她笑紋微斂,直視夏夢眼底,“小夢,師兄他……我一直以為畢業等於失戀這樣的事並不能發生在你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