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似頭陀不出家,杜陵歸老有桑麻。茶煎小鼎初翻浪,燈應寒窗自結花。殘藥漸離愁境界,亂書重理淡生涯。等閑一事還超俗,斷紙題詩字亂斜。(《詩稿》卷八十五)陸遊喜愛釣魚,遠離塵囂,去除俗念。“客來莫問先生處,不釣娥江即鏡湖。”(《七十》,《詩稿》卷二十九)“飄然世外更何求,經日橋邊弄釣舟。”(《湖上》,《詩稿》卷六十三)“水長芳洲沒,風生釣艇橫。”(《泛舟》,《詩稿》卷六十七)陸遊酷嗜讀書,自稱“書癡”。靜心讀書,陶醉其中,身心愉悅,忘記世俗的煩惱。這是一種最高雅的消閑活動,是養生良法。他自述十三歲時,“偶見藤床上有淵明詩,因取讀之,欣然心會。日且暮,家人呼食,讀書方樂,至夜,卒不食。”(《跋淵明集》,《文集》卷二十八)詩中常寫到讀書之樂,“香煙嫋嫋閑縈幾,書卷紛紛靜滿床。”(《九日小疾不出》,《詩稿》卷五)“萬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曉送流年。”(《題老學庵壁》,《詩稿》卷二十六)“讀書有味身忘老。”(《不寐》,《詩稿》卷四十八)“少年喜書策,自首意未足。幽窗燈一點,樂處超五欲。”(《燈下讀書》,《詩稿》卷十)“舊業雖衰猶不墜,夜窗父子讀書聲。”(《讀書》,《詩稿》卷四十)常與其子晨起讀書,在朗朗讀書聲中得到情誌的冶煉。“妾病常停織,兒饑屢輟耕。癡頑惟此老,未廢浩歌聲。”(《戲作貧詩》,《詩稿》卷三十八)雖貧困而不改其樂。讀書忘時、忘憂、忘老,進入一種快樂境界。讀書還可治病,可長壽。陸遊常讀《老子》、《莊子》、《周易》,以消解憂愁煩惱。“自從病後辜風月,未免愁中讀老莊。”(《村居》,《詩稿》卷六十七)“病須書卷作良醫。”(《枕上作》,《詩稿》卷三十五)“儲積山崇崇,探求海茫茫。一語笑兒子,此是卻老方。”(《抄書》,《詩稿》卷十二)陸遊一生勤奮創作,幾乎每日必作詩,“無詩三日卻堪憂。”(《醉書》,《詩稿》卷七十九)他善於將生活詩意化,醜中尋美,苦中作樂,單調中變化出情趣。寫詩陶冶情操,淨化心靈,舒展胸懷,有益於健康。
陸遊精通書法,是有名的書法家。平日作書,既強身健體,又怡情養性。作書法,可發抒胸中鬱悶憂憤,“此時驅盡胸中愁,捶床大叫狂墮幘。”(《草書歌》,《詩稿》卷十四)可開闊心胸,“神馳意造起雷雨,坐覺乾坤真一洗。”(《草書歌》,《詩稿》卷五十八)直到去世前一年,詩人還“數行晉帖閑臨”。(《感事六言》八首其六,《詩稿》卷七十六)寫書法,動靜結合,凝神定氣,思慮集中,去除雜念,近似氣功,是養生的好方法。
聽音樂是在做心理“按摩”。陸遊常彈琴或聽琴,詩中寫道:“茶映盞毫新乳上,琴橫薦石細泉鳴。”(《雨晴》,《詩稿》卷二十四)“取琴理由茶煙畔,看鶴梳翎竹影間。”(《秋霽》,《詩稿》卷三十)“石鼎颼颼閑煮茗,玉徽零落自修琴。”(《到家旬餘意味甚適戲書》,《詩稿》卷二十一)“客抱琴來聊論茗,吏封印去又哦詩。”(《歲晚懷故人》,《詩稿》卷十八)陸遊陶冶性情的方法很多。花卉賞心悅目,經常賞花對健康十分有利。集中多觀花賞花詩,詩題有如《觀花》、《張園觀海棠》、《夜宴賞海棠醉書》(《詩稿》卷九)、《梅花》六首、《南園觀梅》(《詩稿》卷三十八)等。賞梅是詩人最醉心的樂事,他曾寫道:“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梅花絕句》,《詩稿》卷五十)恨不能有千萬個化身來賞梅。梅花清淡的芳香,高潔的品格深受詩人喜愛,視為知音,見之則心情舒暢。“放翁年來百事惰,惟見梅花愁欲破。”(《芳華樓賞梅》,《詩稿》卷九)“平生不喜凡桃李,看了梅花睡過春。”(《探梅》,《詩稿》卷十五)賞梅時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下棋活動思維,心定神聚,雜念不入,既益智,又健體,是一種有益的消閑。陸遊常下棋養生,“此生當著幾兩屐,長日惟消一局棋。”(《晨起》,《詩稿》卷三十)“午枕為兒哦舊句,晚窗留客算殘棋。”(《閑中書事》,《詩稿》卷三十二)“客至旋開新茗,僧歸未拾殘棋。”(《六言》,《詩稿》卷八十一)“泥淺不侵雙草屨,身閑常對一棋枰。”(《遊近村》,《詩稿》卷五十五)“拄杖嫌園窄,棋枰喜日長。”(《幽居》,《詩稿》卷五十三)四養生享高壽,生理調護起到重要作用,但更重要的是情誌的調攝,是心態平衡,欲念平淡。養生之道,養“心”為上,養“形”次之。養“心”勝過養“體”。陸遊一生滿懷愛國熱情,渴望為國殺敵,報效朝廷,卻終不見用,苦悶可想而知。雖身處逆境,但能做到心安神定,坦然麵對挫折。用平常心對待一切,頤養天年。“靈府不搖神泰定,病根已去脈和平。”(《仲秋書事》,《詩稿》卷七十八)“均節貧無患,安恬疾可除。”(《自詒》二首其二,《詩稿》卷六十九)“心閑天地本來寬。”(《初寒宴坐》,《詩稿》卷十七)“治心無他法,要使百念空。”(《治心》,《詩稿》卷六十)排除一切雜念,自然百病不生。病由心生,心寬,心安,心閑,心空,心靜,百病不侵。心理健康,身體自然健康。陸遊長壽的關鍵,是從怡神、修身、養性中得來。陸遊晚年與兩子務農為生,視富貴輕同涕唾,雖然生活貧困,卻能自得其樂,享受農家生活的平淡與情趣。
陸遊信奉佛教,用佛教精神養生。“閑惟接僧語,老始愛陶詩。”(《書南堂壁》,《詩稿》卷三十六)“草草半盂飯,悠悠一碗茶。笑穿居士屩,閑看女郎花。莫問明朝事,忘家即出家。”(《春晚雜興》六首其五,《詩稿》卷三十三)他經常靜坐冥想,排除雜念。
陸遊淡泊名利,“先生兩耳不須洗,利名不到先生耳。”(《飲酒》,《詩稿》卷二十六)知足常樂,誌閑而少欲,心安而不懼。追求心靈的閑適安逸,內心留下空白,不讓世俗的物欲填滿。“自愛安閑忘寂寞,天將強健報清貧。”(《八十三吟》,《詩稿》卷七十)安閑地過清貧的生活,不過分追求榮華富貴、物質享受。“閑坐始知冬日永,高談未覺耄年衰。”(《書室獨處欣然有詠》,《詩稿》卷五十五)“飯飽眼欲閉,心閑身自安。樂超六欲界,美過八珍盤。”(《疏山東堂晝眠》,《詩稿》卷十二)“今朝屏事臥湖邊,不但心空兼耳靜。”(《病酒新愈獨臥蘋風閣戲書》,《詩稿》卷五)置身湖邊,遠離塵囂,耳靜心空。《閑趣》雲:“絕跡市朝外,結廬雲水間。心平詩淡泊,身退夢安閑。有酒旋尋伴,無門那說關。桐江故不遠,日暮趁潮還。”(《詩稿》卷六十七)安閑自在,任性逍遙,心理保健比生理保健更重要。“強健關天命,逍遙近地仙。”(《初夏晝眠》,《詩稿》卷五十七)“陶公妙訣吾曾愛,但聽鬆風自得仙。”(《鬆下縱筆》,《詩稿》卷二十六)快活如神仙,自然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