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光臨時,以美酒待客,以示盛情。酒既是美物,當然就成了人們待客的主要物品之一,也是表示盛情的方式之一。陸遊去施藥,人們“瓦盆盛酒薦豚肩。”(《山村經行因施藥》五首其二,《詩稿》卷六十五)詩人回家時,“一杯苦勸護寒歸”(《東村》,《詩稿》卷四十一),另“鄰曲莫辭同一醉”(《九月三日泛舟湖中作》,《詩稿》卷十三)、“村場酒薄何妨醉”(《若耶溪上》其二,《詩稿》卷二十)、“買醉村場半夜歸”(《夜歸偶懷故人獨孤景略》,《詩稿》卷二十一),皆寫出了人們之間以酒為樂、以酒為祝的友情。這在《遊山西村》中,表現得最為突出: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從今若許閑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詩稿》卷一)農家以酒待客,酒味雖薄,情意卻十分深厚。詩人對農村淳樸民風讚賞向往不已。
賽神時以酒為信物,向神敬酒,人也如神一樣歡欣痛飲。《賽神曲》(《詩稿》卷二十九)寫紹熙四年(1193)山陰農村的一次賽神場麵。賽神開始,“老巫前致詞,小姑抱酒壺。”老巫向神明祈禱,小姑為神敬酒。人們歡飲之後,則“神歸人散醉相扶,夜深歌舞官道隅”。
山陰民間釀酒還有個習俗,自家平時用的老酒一般不調色,市上沽買的和用作嫁娶喜筵及祀神的,都調成黃色或紅色,取其吉征,又稱“紅酒”或“黃酒”。陸遊詩中多處提及這種酒,如“杯觴灩灩紅燒酒”(《客思》二首其一,《詩稿》卷十一)、“釀作新鵝淡淡黃”(《比作陳下瓜曲釀成奇絕屬病瘍不敢取醉小啜而已》,《詩稿》卷十)、“鵝黃酒色映觵船”(《對酒戲作》二首其二,《詩稿》卷五十一)。
陸遊詩中還多寫飲茶風俗。生活在茶鄉的陸遊,嗜茶若命,他把陸羽的《茶經》作為隨身之物,“水品茶經常在手,前身疑是竟陵翁。”(《戲書燕幾》二首其一,《詩稿》卷七十一),他以陸氏“桑苧家風”自詡,“曾著《杞菊賦》,自名桑苧翁”(《自詠》,《詩稿》卷六十六)。
在《新辟小園》詩中,陸遊自述:“眼明身健殘年足,飯軟茶甘萬事忘。”(《詩稿》卷二十九)正是緣於這種喜愛,陸遊在飲茶之時,也以詩記下了南宋的各種茶俗。
敬茶:客來敬茶的禮儀始於晉代,宋時極為時尚,也很講究。宋人曾記載:“客至即設茶,欲去則設湯,……然自官府下至間裏,莫之或廢。”(《南窗紀談》)陸遊詩中也提及這一習俗,《仲秋書事》雲:
客來深愧裏間情,近為衰殘罷送迎。旅置風爐煎顧渚,劇談猶得慰平生。(《詩稿》卷七十八)朋友上門,煎茶劇談,歡娛之情洋溢在字裏行間。
以茶待客是好客的象征,朋友相聚、客人拜訪、鄰裏串門等,主人都應熱情地端茶待客才不為失禮:“一點昏燈兩部蛙,客來相對半甌茶。”(《示客》,《詩稿》卷五十一)“石鼎烹茶火煨栗,主人坦率客情真。”(《晝寢夢一客相過若有舊者夷粹可愛既覺作絕句記之》,《詩稿》卷十三)“僧分晨缽飯,客共午甌茶。”(《春晚雜興》,《詩稿》卷三十二)“淒迷籬落開寒菊,鄭重比鄰設夜茶。”(《行飯至新塘夜歸》,《詩稿》卷二十)一杯清茶待客,看似淡泊,實含深情。陸遊還寫到以橄欖茶敬客,如“貯藥葫蘆二寸黃,煎茶橄欖一甌香。午窗坐穩摩癡腹,始覺龜堂白日長。”(《午坐戲詠》,《詩稿》卷四十四)陸遊在得到方外友人所贈茶葉後,“瓦爐獨試霧中茶”(《九日試霧中僧所贈茶》,《詩稿》卷五),甚為欣喜。在得到遠方友人寄贈建茶後,他稱讚不絕,作《喜得建茶》雲:
玉食何由到草萊,重奩初喜坼封開。雪霏庾嶺紅絲磑,乳泛閩溪綠地材。舌本常留甘盡日,鼻端無複鼾如雷。故應不負朋遊意,手挈風爐竹下來。(《詩稿》卷四十五)古人認為“茶之為飲,最宜粗行儉德之人”。所以,贈茶之俗不僅能表達對親友的思念之情,而且是仰慕對方人品道德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