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玻璃之城
大胡子宋給舒朗寄來三篇遊記,從郵戳上模糊不清的地址上看,那些信都是從遙遠的地方寄來的,大胡子宋在信上說他希望他寫的那些東西能在《玻璃之城》雜誌上發表,以便讓更多的人知道那些奇妙的地方。
“天已經黑了,我獨自一人走在路上。”
一雁用那樣一種調子大聲地念,惹來其它幾個男編輯一哄一哄地笑。一雁是個新來的女記者,她像一個從卡通片裏直接走下來的人物,說話的時候五官錯位,兩條細得令人揪心的眉毛一忽兒揚得老高,一忽兒又皺作一團,她剛一進屋就把舒朗和潘雪晴給鎮住了,她把一隻鞋跟高得邪乎的黑色高跟鞋往某人的辦公桌上“篤”地一放,自言自語道:“媽的又壞了!”
“哎哎,對不起請問你找誰呀?”
潘雪晴胸前掛著一支筆,戴著非常精致的無框眼鏡,眼鏡的白更加襯托了她皮膚的白,她是那麼篤定自信,氣度非凡,看起來就好像這個編輯部她當家。
“你是誰呀?”一雁把高跟鞋從桌上拿下來,放到地下。語氣卻並不示弱,還像剛才那麼衝。
“甭管我是誰,我問你是誰?”
來者忽然眉開眼笑,細眉毛飛到頭發裏不見了。
“你是主編吧?”
“我不是主編,你找主編走錯門了,向後轉出了門走到頭,廁所對門就是主編的屋。”
一雁到主編屋裏去報完到回來,大夥成了同事。一雁的穿戴打扮很獨特,一天一個樣兒,看得大夥頭昏眼花,不知道她是什麼妖怪變的。一雁處處以主人翁的態度嚴格要求自己,對單位裏的事大包大攬,她才來雜誌社一個禮拜,就沒別人什麼事了,電話全是衝她來的,門口老有站著等待和她“說事兒”的男人,樓下有車在等她,她來上一趟班興師動眾排場大了。
一雁似乎對舒朗的私事很感興趣,人前人後到處瞎打聽,舒朗的“有毒的婚姻”在社會上影響很大,舒朗在許多人眼裏似乎總是顯得有些神秘,特別是她那位十全十美的神秘夫君,更是讓一雁猜疑妒嫉。
哎,你那位真的長得很帥嗎?
別說他是一般人說他是一般人我不信。
你們怎麼整天去旅行哪有時間去旅行那個,大胡子宋真是你們的朋友嗎我看他的遊記寫得倒還可以用不用發不發隨你,喂,你跟我說點兒真的,行嗎?
沒真的,全是假的,是嗎?
說吧說吧正的反的真的假的黑的白的反正什麼全讓我一個人給說了。
舒朗坐在辦公桌後麵,自始至終,似笑非笑,一言不發。
雜誌複印件“有毒的婚姻”
製作:舒朗
敘述者:宮瀾、方明
宮瀾:愛他有什麼錯?
我站在街對麵看著他和那女孩說話,女孩跟他是一個辦公室的,他們天天在一塊兒,我就不相信他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可他就是不肯承認。我丈夫方明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他什麼事都跟我說,每天回家也比現在早得多,問題就出在他們單位新來的那個互穎身上。
我經常往我丈夫他們辦公室打電話找他,隻要我在單位呆著沒什麼事,辦公室裏又沒什麼人,我就想給他打一個。我好像一靜下來就會想到他,想知道他現在在千什麼,晚上想吃什麼飯或者到什麼地方去玩。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沒別人。有天我打電話過去找他,是個女的接的,她說方明不在,問我找他有什麼事。我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反正我聽出她語氣有點不對。那天回家我就問他那個女的到底是誰,他說,女的?什麼男的女的?我們辦公室人多了,有男有女,你別在這兒添亂好不好?
你說他這是什麼話,我整天想著他關心他倒成了添亂了。
他越是不讓我往他們單位打電話,我疑心越重。
“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呀——連電話都不讓打?”
他一回到家我就跟他嘔氣。
方明也不示弱,我一說他,他就衝我嚷嚷:
“我到底幹什麼啦,你成天這麼防賊似的看著我?”
“你怎麼啦你自已心裏清楚。”
“我不清楚。”
“那個女的——她叫王穎吧?”
“你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的多了。”
方明不再理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生悶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第二天他去上班,故意很晚回來,連電話都不打一個。
我做好了飯想等他回來一塊吃,那天我做了好多個菜,全都是他喜歡吃的,有的菜弄起來很麻煩,我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忙活,做了蛋餃、千張包肉、還有魚丸子,我6點鍾做究飯,以為他6點半回來,他平時都是那個時間到家,很準時的,因為他們單位有班車,而且他最近自己會開車了,有時比班車還要早到家。可那天晚上我左等他不來、右等他不來,呼他也不回電話,無影無蹤,好像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這下可把我嚇壞了,我想方明一定出事了,他開車技術不怎麼好,是上個月才拿的駕駛本,開的是一輛朋友的車,我想他一定是出大事了。
我感到害怕極了,我坐在沙發上一點點地熬時間,給他打電話他辦公室沒人接,我打電話給他的幾個朋友。他們都說沒看見他。我想不管怎麼說他應該給我來個電話呀,我坐在那兒盯著電話等待他的消息,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我木然地坐在那裏,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那天他把我的心傷透了,我等到他半夜2點才回來,他喝得有點兒醉,我問他幹什麼去了,他輕描淡寫地說跟朋友一起到歌廳唱歌去了。我問他呼他為什麼不回,他懶懶地說呼機沒電了。我腦袋“轟”地一聲炸了,我知道他幹什麼去了……
方明:那種愛使人窒息
宮瀾有些神經質,她對什麼事都特別敏感,我去上班稍微回來晚一點她就想得特別多,她那種愛使人窒息,是個人就受不了,這日子沒法過了,她的愛就像一條無形的繩索,我都快被勒死了。我不想再糾纏下去,這很沒意思,牽扯了我很多不必要的精力,男人不能成天陷在這裏頭你說是吧?有些事都是她無中生有,就拿我們辦公室的那個王穎來說吧,我跟她也就是比較談得來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宮瀾對我的話一句也不信,她說我每天都在騙她,上班是去跟別人約會,你說我不上班成嗎?她一天到晚開銷那麼大,花錢大手大腳的,買條裙子就一千多塊,我不上班誰來養活她?就她那點工資每月光打車都不夠,就更別說幹別的了。
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我發現最近她竟然跟蹤起我來,我連行動自由都失去了你說我活著還有什麼勁?我索性來個破罐子破摔,她不是願意跟蹤我嗎,我索性跟她玩起了捉迷藏遊戲,有一天我坐地鐵到一個什麼地方去,剛一下地鐵站我就看見她急急忙忙在上麵售票窗口買票,於是我索性不坐地鐵了,又從另一頭上去,就這樣我輕而易舉就把她給甩掉了。
老實說我已經煩透了,這種遊戲我也做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