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朗一開始還很平靜,可過不了多一會兒那種情緒被人點燃,當他的手走到她身體的最高點的時候,她忽然扭轉身體讓他的手落下來。他們開始在很亮的日光下做愛,剛才那些混亂的人聲被驅趕得無影無蹤。
正進行到高潮之處電話鈴響了,兩人都覺得有些掃興。周兵停下來去接電話,是怡昕打來的,叫舒朗馬上回去一趟,有急事。舒朗有點依依不舍地離開大床,東一件西一件地亂穿衣服,試了幾件都不是她的衣服,索性把那衣服脫下來扔在一邊,對周兵說:
“我哪兒也不想去,我幹嘛要被這些人指揮得團團轉?”
周兵說:“你也好幾天沒回家了,回去看看吧。”
“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瞧瞧,又問傻話了吧。”
“他剛走,你們總是碰不上麵。”
舒朗剛一跨進家門,怡昕就滿臉遺憾地衝她說:“米克剛才來過了。”
她轉身去追,隻見樓道裏空空的,有一隻淡綠色的方便麵袋被風吹得一溜小跑著往前趕,家家戶戶緊閉著房門,仿佛一幢無人居住的空樓。她聽到樓梯裏有些響動,便一級一級沿著樓梯走下去。
在樓梯的縫隙裏,舒朗看到有一個熟悉的背影一閃,便不見了。舒朗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震得樓板咚咚直響,她必須追上那個背影,跟他說個清楚。
在一樓幽暗的拐角處,她撞見一對正在接吻的戀人。
她明明看見是一個人,怎麼一下子變成了兩個?舒朗極為掃興地往回走,不止一次了,她與米克擦肩而過,兩人之間仿佛存在著一個看不見的黑洞,你越是想走近他,他就離你越遠。
第二節 混亂
舒朗再回到單位上班的時候,桌上的信件堆成了山。
她打著哈欠一封一封懶懶地拆著,感到渾身沒勁兒,直想睡覺。這時候,阿鳥的聲音從電話裏冒出來,他說為了那本書他已經三天三夜沒睡了,他的聲音聽起來的確很疲倦,沙沙的有種說不出的雜音。
這天晚上舒朗和阿鳥在一家酒吧裏見麵,阿鳥對他策劃的這本書顯得信心十足,他看起來像個動畫片裏誇張的瘋子,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來,他說他要把這本書炒作得盡人皆知。
舒朗心裏沒底,不知道這場騙局真炒起來了該如何收場。
有歌手在唱歌,唱的是一首憂傷的英文歌,聽不太清歌詞。舒朗在喝一杯濃咖啡。阿鳥的嘴一張一合,不管對方是否在聽他說,他都不遺餘力地在那兒說。他的頭朝前一點一點的,看上去真像一隻拚命啄食的鳥。他說人活著就得拚命幹玩命幹幹死了算,這句話給舒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直到後來的某一天,這句話突然從舒朗腦海裏冒出來,舒朗眼前那隻忙碌的鳥突然從高空中墜落下來,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而憂傷的弧線。
阿鳥現在還不知道幾個月之後將要發生的事——誰也無法真正地預見未來,他現在活得正歡,像撒歡,像發瘋,低矮的燭光把放大的人影投射到牆上,使他整個的人比平時放大了幾倍,他的影子瘋狂地舞動著,一會兒變成一隻軀體龐大、長著長角的牛,一會兒又變成一隻長臂短腿、動作機敏的猿猴,阿鳥整個人就像一鍋達到沸點的開水,他坐在酒吧裏,頭上熱氣騰騰地冒著泡泡。
潘雪晴坐在一個比較黑暗的角落裏獨自喝著一杯茶,舒朗朝她走過去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她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好像凝在嘴角的一抹浮冰。
舒朗再細看時,是她的眼鏡從鼻梁上滑下來,落到地上。
“沒摔碎吧?”
舒朗俯下身幫她拾起眼鏡。
“謝謝。”
潘雪晴接過眼鏡,很不自然地衝舒朗笑笑。
“你在等人?”
“嗯。哦不,我一個人。”
“你一個人——”
話還沒說完潘雪晴突然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站起來急急忙忙朝外走去。舒朗一回頭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在酒吧門一閃就不見了。
舒朗打車回去的時候已是深夜一點了,街道空寂冷清,樹不是白天的樹,燈也不是白天的燈,一路上她都在猶豫是回自己家還是回到周兵那兒,想著想著自己都煩了,最後還是告訴司機周兵家的地址。
回到周兵家,他還沒睡,正在看不知從哪兒借來的幾張影碟。
“你上哪兒了,電話也不打一個。”
他顯然有點不高興。
“跟阿鳥在一起,商量那本書的事。”
“順利嗎?”
“還可以吧。”
“我一直等你回來,等得我都困死了。”
他打了個很誇張的哈欠,眼角競迸出一顆亮晶晶的淚來。
舒朗走過去有些撒嬌地說:
“你生氣啦?”
“哪兒敢呀。”
兩人很親熱地上了床,周兵立刻不困了,好像戰士上了戰場,把別的什麼全都忘了。一心隻想作戰。舒朗腦子裏卻亂成一團,即使在最快樂的時刻心也沒能完全放開,一團團陰影從眼前掠過。她忽然坐起來,擰開燈,說有話要對周兵說。
黑暗中傳來周兵掃興的聲音:
“怎麼啦?”
“不知道,心裏亂得很。”
舒朗覺得有一隻手從黑暗中伸過來將她的手攥住,說:
“舒朗,你什麼也別擔心,有我呢。”
他又把她拉過來摟在懷裏,她漸漸安靜下來。他的手再次遊動起來,當觸到她的乳頭的時候,他對她說,你看你,這兒都變硬了。
第三節 內心的噪音
潘雪晴最近情緒極為反常,她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有什麼話要跟舒朗說卻又張不開嘴。舒朗聽說她準備調到另一家雜誌社去工作,舒朗問她,她一口否認此事,還忿忿地說了句:
“你聽誰說的?現在的人怎麼都這樣,不負責任亂造謠。”
舒朗趕緊低下頭去忙手底下的事,心想,脾氣還挺大,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聽說你要出一本書?”
潘雪晴忽然從辦公桌上抬起頭來問。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