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後殖民主義文藝觀(3 / 3)

三、對位閱讀:破除帝國話語的堅冰

對於文藝作品尤其是小說應該如何閱讀,後殖民批評提出一種很有創見的閱讀方式,薩義德稱之為“對位閱讀”。盡管這種閱讀方式是針對西方帝國時期的小說作品提出的,實質上卻具有較強的普適性,既可以運用於非歐國家作品,也可以運用於其他類型的文藝。

所謂“對位閱讀”,主要是指既要從敘述主導者的角度去閱讀和審視,也要從被主導敘述所壓製的從屬話語和視角去閱讀作品。也就是說,在閱讀過程中,要注意發現文本的多重性,要用一種回溯性閱讀的方式穿透文本的各個層麵,要捕捉到文本背後所隱含的殖民帝國的指稱物。對於帝國文藝來說,薩義德所說的對位閱讀至少應考慮兩個過程,即“帝國主義和對它的抵抗”。即在意識到作品所敘述的都市曆史的同時,也意識到被支配話語壓製並與支配話語攜手合作的其他曆史。薩義德認為,這種閱讀具有重要的作用,它可以使備受主流話語壓製的邊緣聲音以及被排斥於文本之外的內容顯現出來,從而實現意義的增值和多元;這種閱讀可以“把這些著作中沉默無聲的、在意識形態中被作為邊緣的東西挖掘出來,加以伸張、強調,使它發出聲音”。由此可見,對位閱讀既是如何閱讀的問題,也是閱讀什麼的問題,表現出強烈的顛覆精神和解構意圖。

在後殖民主義看來,這種閱讀之所以是必要的,是因為每一篇文字、每一部小說在內部話語構成上,都不是純粹單一的聲音,而是交疊著複雜的意識和多樣的情緒。作為帝國文化一部分的小說和帝國主義本身是相互扶持和滲透的,對它們的閱讀如果缺少任何一方都是不可想象的,因為“閱讀其一時不能不以某種方式涉及另一個”。即便是小說的敘事結構本身,也關聯著特定曆史時代的思想觀念和曆史史實。因此,要想對小說及其他文本有更好的了解,就需要讀者擁有更淵博的社會曆史文化知識,同時能自如地變換閱讀視角,更多地從被敘述者的角度切入,以便破除帝國話語的堅冰,為邊緣話語和殖民地聲音求得伸張的機會。

對於這種閱讀可能導致的抽象化、教條化傾向,後殖民主義也有充分的自覺。他們強調:“任何閱讀都不應試圖過分一般化,以致使某一具體的文字、作者或情節失去其特性。”但遺憾的是,後殖民主義並未把這種結合的途徑進一步闡釋出來。

薩義德用對位閱讀方法仔細分析過英國作家吉卜林的著名長篇小說《吉姆》。從表麵上看,這部小說描寫了一個白人男孩自由自在又充滿刺激的青春生活。但薩義德認為,掩藏在這部小說背後的卻是一種優越的宗主國意識。男孩吉姆之所以在印度生活得無憂無慮,暢行無阻,恰是因為作為白人的他在英屬殖民地有著種種特權,體現的恰是英國與其殖民地印度之間的等級關係。小說中描寫了一次印度人叛亂,作品將這次叛亂定性為喪心病狂,又以叛亂最終被清算作結。對此,薩義德通過對曆史材料的考察進行了逆向閱讀,認為這次事件實有其事,而叛亂的真正根源在於印度本土士兵對統治他們的英國軍官極為不滿,他們的叛亂是維護種族自尊的英勇行為。很顯然,這種對位閱讀的確可以深化、豐富對作品及其社會意義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