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自己亂,村裏人也跟著亂。他自己不清白,去管人家誰?你去村裏逛逛,到村北頭倒數第二道街街口,看見有個房子占了一半大路的,那都是亂蓋的。那家人原來有兩塊宅基地,自己住了一處,幾年前賣了臨街的這一處。當時賣了兩萬,賣過之後,宅基地升到了八萬。他嫌虧,後悔了,又挨著當初的宅基地蓋了八米寬,把歇善占了——歇善就是村路邊種樹的地方,相當於綠化帶,還占住了一半路。都是那個書記帶的好頭!——不過,話說回來,咱姨跟咱這一排有幾家敢倒方向蓋房,還敢占公家地方圈出個院子,也是趁那時候的亂勁兒。嗬嗬。”
“肥啊。能不肥嗎?弟兄三個都肥!每家都有私家車,老大是雪佛蘭,老二是比亞迪,老三是一輛德利卡,還有一輛桑塔納2000。書記把家裏的房子全部翻蓋成了三層,第三層的頂子上還架了彩鋼呢。每家還都買了挖掘機,上頭不是開始在這裏做工程了嗎?不論是修路還是建廠,隻要占了村裏的地,人家弟兄們就得攬下點兒工程,隻要出工就都是錢,就連給村裏拉一趟垃圾都要600塊。人家媳婦們都放話了,說反正一屆是三年,誰知道下一屆能不能幹成?不撈白不撈,能撈多少是多少!”
“就他這樣,他就是幹不到下一屆。跟他一比,王永就快成神仙了。啥光都沒沾——可能也是沾不上,反正是沒沾。別的不說,單說村南邊的市防疫站,建成以後,那個書記把他們弟兄的媳婦們都安插進去當了保潔工,一個月800塊,隻上兩個小時的班,跟拾錢一樣;王永兄弟的媳婦們,一個都沒進去!最可恨的是這書記在任的最後那些天,攢了一堆票據叫王永簽字——上頭有規矩,王永不簽就不算。王永看那票不合理就死活不簽,結果書記就叫人在夜裏打了王永一頓,王永住了半個月醫院,瘸了倆月腿!——不用報案也不用破案,這事,村裏人人都是警察,心裏都照著呢。誰不知道?誰不清楚?就這,咱們雜姓的票幾乎就都給了王永。王永就上去了。”
厚道人有厚道人的好處,但是,厚道人也有厚道人的壞處。就拿土地來說,王永上台之後就開始以身作則,嚴格控製村裏的土地,隻要涉及土地的事,他都說要按規矩來,要讓土地最大限度地為村民們造福。所以自他上台以來,村民們除了在自家的宅基地翻蓋房子,還沒有什麼其他太越格的動靜。
“除了王強,這一排就沒有別的人能領頭了嗎?”
“沒有!”剛剛進門的姐夫聞聲說話了,“我跟你姐早就尋思了千百遍,你看,這一排總共16家,除去王強,還有15家,有三家老窮,門勢弱,不提。有七家中不溜,過得去,可也不頂啥事。剩下五家,一家跟王強家當年為澆地打過架,有仇。他就是再有心思也不敢領這個頭。剩下四家,就是咱跟咱姨,還有趙老師弟兄倆——對,趙老師你認得吧,你在這裏教學的時候他還沒有退,跟你共過事。他去割肉還常問起你呢。就咱這四家,誰去領頭?趙老師弟兄就是有心蓋,咱姨被打擊了這一下,他們的心思也就死了一大半。教書的,本來也就膽小。所以,說來說去,要是王強能領,是最最好了。可人家早就說了,不會去蓋。”姐夫臉上滿是失望,“說這種事不符合上頭的章程,他哥不能落人把柄,肯定不會放話。還說沒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