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村景(1 / 2)

趙老師的家緊挨著學校。當年我在張莊教書的時候也才不過17歲,趙老師那時有50歲左右,他最長,我最少,他就整天逗我。每到中午,趙老師就會喊我去他家吃飯。當然我很少去——有姐姐在,我去他家幹嗎?於是,每次見到我去姐姐家,趙老師就會奚落我:“還是你姐姐家的飯香啊!咱咋能做出恁香的飯嘛。”不過,也去過一次。那天突降大雨,我沒帶傘,走不了。趙老師就從家裏拿了把傘,硬把我叫到他家吃了一頓撈麵條。

我在張莊教了一年小學,後來調到鄉裏教了三年中學,這期間還不斷地見到趙老師;後來我工作調動到縣裏又到省裏,轉眼和趙老師已經17年沒見了。記憶中的趙老師白皙瘦弱,見人就笑,言語講究,態度謹慎,是典型的鄉村知識分子形象。

趙老師家大門緊閉,我敲了半天沒有聽到一絲動靜,估計是沒人。我在村子裏慢慢閑逛起來。首先還是故地重遊,就近走到了張莊小學。原來的校門是朝內街開的,我便繞到內街,來到校門口。果然如姐姐所言,原來寬闊的大門口已經高度瘦身,變成了一條窄窄的胡同。胡同兩邊全都是兩層樓的宅院——原先這可都是學校的操場啊,設置著高高的籃球架,矗立著高高的白楊,有風吹來,嘩啦啦作響……

我順著胡同往裏走,正好是寒假,學校裏沒有人,大門緊閉。教學樓的牆體上鑲嵌著八個大字:“求真求善,求美求諧。”在大門和教學樓之間有一小塊空地,應該是學校殘存的唯一一片空地了。而在教學樓的第四層,孤零零地蓋著一座飛簷鬥拱的仿古建築,應該就是姐姐說的“土地廟”了。當年那所土地廟因為緊臨著學校,我特意去看過。雖然規模很小,但也紅柱白牆,琉璃碧瓦,古色古香,頗有風韻。廟門兩邊有一副小小的對聯:“土發黃金寶,地生白玉珍。”對了,廟的前麵還有一座年代久遠的石碑,上麵模糊不清地鐫刻著修建土地廟的由來,我曾經試著讀下來,到底沒有那個耐心,終是半途而廢。隻隱約還記得一句:“土地闊不可盡祭,故封土為社……”那碑還在嗎?也被遷到了四樓嗎?土地爺何曾想到過,因為土地的升值,貴為土地之主的他老人家有一天會因為占了地方而被供奉到四樓呢?

沿著姐姐聊過的地方,我一一走來。在每一道街上,都可以看到灰色的水泥攪拌機在笨拙地轉動著圓鼓鼓的身軀,標誌著正在蓋房子的人家。到處可見剛剛落成的一棟棟的兩層或是三層的新房。在每一堵牆上,都可以看到鄉村特有的小廣告,治療性病、疑難雜症的,更多的是和建築有關的:“紮地基”,“紮石頭”,“現澆”,“上渣”,“專拆房”,“打梁”,“迎新春,鐵大門,防盜門,卷閘門,噴漆”。把“迎新春”冠在前頭,可能是優惠大酬賓的意思。還有龍飛鳳舞類似醫生處方體的廣告:“專做水磨石地麵,安不鏽鋼扶手,安木質古式扶手,專治房頂隔熱,治漏,水泥,大瓦,彩鋼……”這混亂的字體裏和超市般的內容裏有一種絕對的自信:自信自己所傳達的信息十分被人需要,也很容易被人看懂。

在一條南北主街上,我遠遠地就看到了姐姐說的那棟蓋在路上的房子。那棟房子占住了幾乎一半路麵,路上的電線杆都掩在了它突兀的身軀內。而在三道街,我看到有一棟巨大的房子也將電線杆遮擋了起來,這所房子的台階簡直可以說是理直氣壯地占據在街麵上。